“新文人画”渐行渐远的启示 – 杜洪毅官网
□杜洪毅
庄子有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用这句话来形容近世之“新文人画”现象再适合不过了。尽管“新文人画”傍上“文人”这条大舟,但却没有相应的文化深度和厚度,故而在经历短暂得意后快速走向衰亡就不可避免了。
中国古代之文人完全不同于今天能写点小文章的人,那是一种高级别学识和人格修养的象征。随着时代格局的演变,传统文人的特征在今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些许让我们追思与回望的模糊形影。作为文人寄托情感的表达方式,文人画表面上看是“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墨戏”,而实质却凝聚着画者寻求精神超脱和个性自由的人生理想。其超功利的高雅情调,是建立在士大夫只将绘画当作修身养性的途径,而不以其营生谋利的基础上的。这也是文人画在抛弃繁琐细节和浓艳色彩后仍能取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原因。
从本质上讲,“新文人画”只是借“文人”加“新”的概念大做文章,既无“文人画”之内涵,又很难说有多少创新成分。准确地讲,其更像是满足市场需求的低俗市井画作。虽然模拟了文人画简洁与随意的外在形式,表面上看也是在追求个性自由,而实际上却与文人画超功利的洒脱情怀背道而驰。 “新文人画”画家们如果真是想继承传统文人精神,就应该追求淡泊宁静的超脱心境,而不是借“文人”之名来卖弄。
在“新文人画”兴起并繁荣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值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结构面临转型、文化革新蓄势待发的时代。那个时期,人们原有的思维方式受到强烈冲击,价值观正待重建,心灵缺乏可靠归宿。一些新事物或旧事物的新花样便得以借机野蛮生长,最为典型的如“气功热”。那还是一个成就“暴发户”的年代,只要稍微放大些胆量,胡作非为也能取得“成功”。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新文人画”画家们能快速成名并占领市场就不奇怪了。
尽管如此,“新文人画”还是能带给人们一些积极的思考与启示。
首先,“新文人画”的出现建立于对素描式写实“中国画”的反叛,以及对“穷途末日”说的积极回应基础上。参与者试图回归到传统文人的笔墨语言和情调上,去探寻水墨绘画艺术新的出路。这就带给我们一个必须要思考问题:中国书画家强调的笔墨究竟指什么?传统文人绘画一不求形似,二抛弃了繁琐的细节和色彩,三追求抽象的笔墨情趣。笔墨既是文人的休闲娱乐,又是他们寄托精神情感的方式。古代士大夫非常看不起工匠和职业画师,也完全无视笔墨技巧的训练。当然,笔墨里面不只有技巧,还蕴藏丰硕学识与人格修养,两方面均不可缺。而“新文人画”画家们只以传承文人笔墨的外在形式为目标,技巧欠缺,且文化情调完全被忽视。即便在一些品位相对稍高的“新文人画”画家那里,所谓笔墨也只不过是在炫耀熟练的用笔技巧,娇态有余而文雅不足。当今,几乎整个书画界都将笔墨误读为纯粹的技巧,忽视个体内在的文化修行,还以此作为捍卫“传统”、不愿创新的借口,对中国绘画艺术发展造成严重阻碍。因此,传统笔墨语言在当下艺术创作中的意义究竟何在,是“新文人画”留给我们的重要思考线索。
其次,即使“新文人画”画家多为高校教授或拥有其他安稳工作,并非必须靠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却并不影响他们想要靠画作博取名利的强烈愿望。这一点,决定了“新文人画”的商品画性质和职业化诉求。事实上,从“新文人画”单调的风格和简单的图式来看,其比任何绘画都更显投机目的。当然,在时下的商业大环境中,我们并不苛求“新文人画”能够脱离商品市场;但商品画也有高低、优劣之分,也有行画与艺术品之别。“新文人画”千篇一律的画风更接近于低级别商业行画,缺少高端艺术品特有的原创性。如果艺术与商业之间的亲密关系不可避免,那如何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则有待我们深思。
再则,正如前面所说,“新文人画”的兴起有其历史环境因素,今天继续残存则体现出多元、包容的当代文明姿态。站在历史高度上去看问题就不难发现,“新文人画”是过渡时期的产物,其与当下还比较兴旺的“新水墨”一样,并不代表中国绘画艺术发展的整体趋势。但对整个中国绘画发展方向来说,“新文人画”毕竟为我们拓宽了艺术创作思路,为当代多元化艺术和文化环境增添了不少生机,这一点不可否认。
眼下,“新文人画”继续为少数热衷的人把玩;但其已渐行渐远的历史潮流不可逆转,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逐渐掩埋。
本文发表于《中国书画报》 2018年第025期
因见报文章删除了一些重要内容,现特附上原稿以作对比:
“新文人画”渐行渐远的历史启示
杜洪毅/文
庄子有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用这句话来形容近世之“新文人画”现象再适合不过了。正是因为旁上文人这条大舟,却没有相应文化深度和厚度,“新文人画”在经历短暂得意后快速走向衰亡就不可避免了。
中国古代之文人,完全不同于今天能写点小文章的人,是一种高级别学识和人格修养像征,代表士大夫们追求自我实现的理想个体状态呈现。随着时代格局的演变,传统文人在今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些许让我们追思与回望的模糊形影。作为文人寄托情感的表达方式,文人画表面上看是“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墨戏”,却凝聚着画者寻求精神超脱和个性自由的人生理想。其超功利高雅情调,是建立在士大夫只将绘画当作修身养性的途径,而不以其营生谋利的基础上。这也是文人画在抛弃繁琐细节和浓艳色彩后,仍能取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原因。
从本质上讲,“新文人画”只是借“文人”加“新”的概念大做文章,既无文人画内涵,又很难说有多少创新成分。准确的讲,它更像是满足市场需求的低俗市井画作。虽然模拟了文人画的简洁与随意的外在形式,表面上看也是在追求个性自由,却与文人画超功利洒脱情怀背道而驰。特别是朱新建、李津等人表现男女性事的小品画,貌似叛逆不羁,实为迎合人性中低层次欲望需求,终极目的在搏取市场欢喜。如果“新文人”画家们真是想继承传统文人精神,就应该追求淡泊宁静的超脱心境,而不是借“文人”之名来卖弄。
在“新文人画”兴起并繁荣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值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结构面临转型、文化革新蓄势待发的时代。那个时期,人们原有思维方式受到强烈冲击,价值观正待重建,心灵缺乏可靠归宿。一些新事物或旧事物的新花样便得以借机野蛮生长,最为典型的就是席卷全国上下的气功热、巫术热。而且,那还是一个成就暴发户的年代,只要稍微放大胆点,胡作非为也能取得所谓“成功”。在此历史背景下,“新文人”画家们能快速成名并占领市场就不奇怪了,与那个年代的涌现的众多“气功大师”和暴发户其实并没有两样。
不过,作为现代艺术史上有那么点影响的一场运动,“新文人画”还是能带给我一些积极的思考与启示:
首先,“新文人画”出现建立于对素描式写实“中国画”的反叛,以及对“穷途末路”说的积极回应基础上。参与者试图回归到传统文人笔墨语言和情调上,探寻水墨绘画艺术新的出路。这就带给我们一个必须思考问题:中国书画家强调的笔墨究竟指什么呢?传统文人绘画一不求形似,二要抛弃繁琐的细节和色彩,三是转追求抽象的笔墨情趣。笔墨既是文人的休闲娱乐,又是寄托精神情感的方式。古代士大夫非常看不起工匠和职业画师们的熟练技巧,却完全无视笔墨语言获得必须建立在长期重复性技巧训练基础上。当然,笔墨里面不只有技巧,还蕴藏丰硕学识与人格修养,两方面均不可缺。而“新文人”画家们只以传承了文人笔墨的外在形式为目标,且技巧尚为欠缺,文化情调几乎被完全被忽视了。即便在一些品味相对稍高的“新文人”画家那里,所谓笔墨也只不过是在炫耀熟练揉笔技巧,娇态有余,文雅不足。其实,几乎整个当今书画界,均将笔墨误读为纯粹的技巧,忽视个体内在文化修行,还以此作为捍卫“传统”、不愿创新的借口,已对中国绘画艺术发展造成严重阻碍。因此,传统笔墨语言在当下艺术创作中意义究竟何在,是“新文人画”留给我们的重要思考线索。
其次,即使“新文人”画家多为高校教授或拥有其他安稳工作,并非必须靠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却并不影响他们想要靠画作博取名利的强烈愿望。这一点,决定了“新文人画”的商品画性质和职业化诉求。事实上,从“新文人画”单调风格和简单图式来看,比其它任何绘画都更显投机专营目的,本来就是为满足市场需求而制作的商品。当然,在时下商业环境中,我们并不应该指望有真正的文人画,几乎所有绘画作品都是由职业画家创作的商品画。但是,商品画也有高低优劣之分,也有行画与珍贵艺术之别。“新文人画”千篇一律的画风,更接近于低级别商业行画,缺少高端艺术特有原创品性。例如,近两年比较红火的“老树画画”(被一些人归为“新文人画”),作品貌似清新秀雅,实为俗套,虽然受到众多网民追捧,却很难说有多高的艺术内涵。在今日商品经济环境下,艺术与商业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不可避免的,如何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则有待我们深思。
再则,正如前面所说,“新文人画”的兴起有其历史环境因素,今天继续残存则体现多元、包容的当代文明姿态。站在历史高度上去看问题,不难发现“新文人画”是过渡时期的产物,与当下还比较的兴旺的“新水墨”一样,并不代表中国绘画艺术发展的整体趋势,也很难说有多大创造价值。但对整个中国绘画发展方向来说,“新文人画”必然为我们拓宽了艺术创作思路,为当代多元化艺术和文化环境增添了不少生机,这一点绝不可被否认。
眼下,“新文人画”继续为少数热衷的人玩弄着。这正如印象主义运动以来的西方历次现代主义艺术运动虽然时间短暂,今天仍能随处看到它们的痕迹一样。但不可置疑的是,“新文人画”早已是渐行渐远的历史记忆,不可能再有兴风作浪的本事了,只会随时间的推移而被逐渐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