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一家人

                 朱承星

  一   

两年前，儿子捡了一只流浪狗，养在房子里，后来，搬住处，开工作室，一直养着它。

  小狗捡来的时候，身上很脏、很臭，瘦得一塌糊涂，浑身毛发没一处是完整的。

儿子原本打算养几天将它送走，谁料到，这一捡便却放不下。小狗很乖巧，很听话，看着它的眼神，要撒手不管真是太难了。

很多次我们以为它是泰迪，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是串的。它是只母狗，棕色毛发，眼睛大，个子类似泰迪大小，很粘人，很活跃，和你熟了，时时刻刻会愿意待在你身边。它跳得很高，能轻松的跳到床上去，甚至跳到人的腿上。

  遗憾的是我们没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那时候它成天在家里咬坏这个咬坏那个，最喜欢的就是把我们的袜子咬成一个洞一个洞的，然后叼得到处是。后来，朋友叫它小叼，小叼，就这样叫开了。

小叼是只特别渴望被爱的狗。为了不让它咬东西，儿子特意去网上给它买条链子，打算链上几天让它安静安静。可以万万没想到，它一旦见不到我们就会发狂地叫，直到看到你在他面前那一刻才安静。从此我们再也没怎么锁过它，除非带它去很远的地方遛弯。不仅如此，它连睡觉都不放过你，多少次我们把它赶下床，半夜等你熟睡它又偷偷摸摸爬到你枕头边趴着。

  二

昨天，儿子打电话说，“小叼”生儿子时不幸死了。我听后为之一怔。

“小叼” 金丝毛，个头小。春节前，儿子开车把它带回来，放在车上一个多小时不敢对母亲说。他怕母亲责怪他。“小叼”坐在车上，看到儿子没有吱声，两眼望着不知是怎么回事。后来，当儿子告诉母亲他带回了一只狗，母亲没吭声，儿子才让它进了家门。可是，当“小叼”进来，妻子并不知道它还如此可爱。儿子让它坐着它就坐着，从不四处乱跑。儿子让它给人拜年，它就竖起身子给大家拜年，一下惹得我们全家笑个不已。晚上，我们担心它会在家里乱撒，哪知道儿子让它蹲卫生间，它就在卫生间撒，非常听话。天冷，儿子为它穿上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又帮它三天两天洗澡。过年，家家户户孩子拜年，它也跟着儿子在村里转来转去，大家说，你家的“小叼”真聪明！侄孙、侄孙女搂着它几天几夜哭着都不愿离开。半夜，我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它却安静地躺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微微地闭着眼睛陪着我，只要我稍微一个动作，它就立即跳到我的腿上跟我亲热一番，默默舔着我的手指。

  三

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雨，“小叼”浑身湿漉漉的，脚上的泥巴一步一个梅花印。我们也不知它在哪里把身上弄得那么一塌糊涂，妻子看到它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生怕它呼啦啦地直冲进我们的家。

为了避雨，这时候，“小叼”便急匆匆地跑到家门口走廊里，它侧着头站在门外，看了看我坐在电脑前。我问，你这是在哪里来，身上怎么弄成这个样？它耷拉着脑袋，似乎懂得我在责怪它，走开了。我看它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来回走着，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于是，拿着一件破衣服让它在走廊里把身体舔干净。后来，侄孙女放学回家，立即把它抱回家用热水将它全身洗了干净。

“小叼”一天比一天大了，好像也越来越懂事。只要我们说不能干的事，它就不干。比如，刚来时它最喜欢小孩子，可是，邻居小孩子见了它又怕，我们对它说，你别吓唬人家啊，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之后，它对小孩渐渐冷落起来，每天即使有孩子来，它也依然待在门前一动不动，有时实在没事，就自己玩自己的。

那天，它在屋旁边发现了一根小竹竿，用嘴巴啃了起来。哪知道那竹竿是我家插豆荚用的霉竹竿，刚啃破，它就被一截小竹签把嘴卡住了，躺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实在解决不了，最后，它拼命跑到我的面前又躺在地上挣扎了起来。我不知是怎么回事，让它停下来给我看看，“小叼”很听话，它一动不动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张着嘴巴忍痛地让我硬生生地从它嘴里把小竹签取了出来。我看它用爪子把嘴唇和鼻子抓得血淋淋的，准备用红霉素给它抹上一些。然而它似乎特别感谢我似地坐在地上蹭着我的手一声不吭。

半年过去，“小叼”已经进入了青春期，这段时间，它经常跟着我上镇，心也似乎变野了起来，有时，只有早晚能看见它。

几个月前，儿子把它带到工作室，突然不见了。那几天一有时间，我们在街道周围到处找，心里担心得要命。然而，在我们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它却自己跑回了店里。那一刻，它见到儿子，两腿趴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足足有三四十秒，儿子动了动腿它也不松开，直到儿子把它抱到沙发上，望着它似乎眼眶也湿润了。

十月三十日，“小叼”产了三只小狗，因为身体虚弱，正午十一点离我们而去。

“小叼”走得如此匆忙，那一刻儿子和朋友在极力求助，它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儿子手不停地按动着它的身体，不停唤着它的名字，可最终它还是没能熬过去。

听到 “小叼”死去，我对儿子说，你要把它好好葬了。儿子伤心地说，葬了，只是担心它三个孩子怎么养活。我说尽一切力量，养活“小叼”的孩子。儿子说，他隔几个小时给它们喂一次牛奶，晚上，用暖手宝给它们保暖。我一颗心才稍微舒展些，眼中的泪水却一直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