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在大学里

师生权力严重不对等是造成败坏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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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没有永远不见天日的罪恶

继北电阿廖沙力诉学校师生面对性侵助纣为虐，北航罗茜茜指证十二年前陈小武性骚扰学生，西安交大在读博士杨宝德、武汉理工在读硕士陶崇园不堪导师骚扰、奴役自杀身亡。近日，又一则震惊世人的高校丑闻曝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证、物证浮出水面，在北大中文系女生高岩自杀整整二十年后，这起令人发指的校园性侵案终见天日。

1998年3月11日下午，21岁的高岩在家中打开煤气，自杀身亡。此前，高岩曾两次自杀未遂。一次是割腕，一次是服用安眠药。

2018年4月5日，在高岩离世20年后，其同窗好友李悠悠在多家平台发表文章，实名指控长江学者沈阳数次性侵高岩，并散布其有精神病的言论，直接导致了高岩的自杀。

受害人背负着耻辱死在21岁的花季，施害者却顶着长江学者、名校教授、博士导师的盛名，20年来步步高升，洋洋自得：“有女生为我自杀，说明我有魅力”。

随着发表评论，北大、南大纷纷公布档案，撇清关系。沈阳性侵高岩案从最开始的舆论压制迅速发酵扩散。尽管当事女生离世已久，沈阳拒不承认性侵，但是非曲直一望即知。

曾经胆怯无知的少女如今已成长为强大无畏的女性，被压制、遮蔽的斑斑劣迹在互联网的集结下无处遁形。如果说当年是民众的闭塞、体制的保守为人渣提供了空间，那么，眼下则是一日千里的大时代促成了旧案的曝光。

前日，沈阳曾经任教过的北京大学、现任教的南京大学、上海师范大学相继做出声明，宣布对此事件密切关注，并终止沈阳的职务。

沈教授永远想不到，一辈子混迹体制，滚刀有余的自己，会在距退休不到5年的时候，因为一封来自加拿大的检举信而“阴沟翻船”。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高岩过世二十年过后，仍然有见证人不忘往事，挺身指证、一呼百应。而这回，连一贯善于“遮饰家丑”的体制都弃他而去。

惩恶之外，令霍老爷心情沉重的是，遇上渣师固然不幸，但师生权力不对等，社会认知不对等，高校缺乏监管机制，才是导致杨宝德、陶崇园、高岩悲剧的真正根由。

02

寄情于“师德”，不如完善法规和程序

杨宝德就读博士期间，要为导师打点包括家务、挡酒、陪打麻将等各种私人琐事。不仅如此，周教授还用富有挑逗意味的语言与异性学生讨论自己的衣着，甚至教唆杨宝德与女友分手。

在出现严重抑郁倾向，两次自杀未遂后，杨博士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专业帮助，反而遭到周教授的训斥逼迫。

科研没有进展，学业一筹莫展，寒门出身的杨博士不堪重荷，28岁的他在灞河永宁坝投水身亡。

事后，《蜗居》、《双面胶》的作者六六在微博发言：“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装个窗帘、买个菜，打扫个卫生就委屈死了？到底是个村娃，自视甚高。俺们跟师，出门拎包抱着杯子，鞍前马后办入住，洗洗涮涮还生怕师父不满意。人哪！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伺候伺候老师，那不是应当的吗？”

随后，被网友斥责“将高校当成了德云社。没有经过现代学术界标准体系训练的人自我膨胀，以为凡事不过是草台班子拜师学艺的陈腐套路。”

陶崇园坠楼自杀后，微信截图显示陶同学同样做着给导师上门洗衣、买饭送户的保姆工作。此外，还要称呼王攀为“爸爸”，更被要求每晚8点去王攀家中“谈心”。

对此，王攀的解释与六六如出一辙，称这是借鉴了“我国古代的入室弟子模式和英国剑桥的本科生导师制”，“我们在网上交流的言论真真假假，有时候看起来疾言厉色的言辞，实际上是一个心理学小测试。”

六六和王攀，一个是微博KOL，一个是高校教师，三观之低级宛若活在大清。由此亦可见，“天地君亲师”这套玩意儿在中国还有着广阔的市场。

导师制旨在培养学生的自由精神与独立思考，如同电影《死亡诗社》中的剧情。而师徒制的本质是人身依附，所谓“视如己出”，不过是对“包身”与“报答”的拔高和美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体系，在道德与伦常的粉饰下成为古怪、扭曲的“具有中国高校特色的导师行为”。

20年前，沈阳以关心和优待为掩护对高岩实施性侵，令对性犯罪毫无认知的少女痛苦煎熬。20年后，面对不堪受辱的杨宝德，周筠教授“委屈”质问：“老师把心掏出来给你们，可为什么有些人就不懂呢?”而王攀教授更是宣称陶崇园是自己的入室弟子，要求对方随时待命，并以“到”、“是”回答差遣。

高岩案发酵后，被沈阳沾染的名校仍然以“师德有亏”来形容他。所谓“德”根本就没有标准且无法量化。一味寄情于虚无缥缈的“尊师重德”，更加有可能导致以“师德”为掩盖的权力迫害。

03

导师制下的学生群体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陈小武、沈阳的性侵犯案中，令人细思极恐的莫过于当事人无一不是移民海外，并取得一定成就后才敢于旧事重提，奋起指证。此外，北航、北大、长江学者的标签使得新闻得以迅速发酵，引起大量关注。由此亦可见，无论是高岩、杨宝德、陶崇园，都只是冰山一角。

现有高校体制中，师生权力严重不对等是造成败坏的根本原因。

即便在国外，纵然作为一级敏感问题的性侵犯基本已经杜绝，但来自导师的压迫与剥削却是同样屡见不鲜。

上月，美国犹他大学物理与天文学系在读博士，北大校友唐晓琳自杀身亡后，校方公布的调查结果震惊海外留学圈。

调查发现，该系教员之间纷争激烈，管理部门干预不力，学生严重缺乏关注和指导。这一切导致发表过数篇高质量论文的唐晓琳直到入学第8年，仍然没有明确的论文方向。

甚至在唐晓琳去世后，他的导师Saveez Saffarian第一反应并非致哀，而是删除了网页上唐晓琳的资料，让人无法不怀疑导师的心虚和冷血。

由于语言、文化、认知、家境等种种原因，无论是孤独求学的留学生唐晓琳、被教导“听老师话”的高岩、还是孤注一掷的寒门学子杨宝德、陶崇园，往往只有独下咽下“负面经历”的苦果，不懂得，也没勇气就不公平待遇寻求咨询或提出申诉。

在此，霍老爷呼吁学子们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忍耐和妥协只会令自己越陷越深，警觉和对抗才会令你变得强大。

第一：不要因为将就而错搭，因错搭而耽搁一生

原本获得华中科技保送名额的陶崇园，因为王攀“承诺”的每年5000元生活费和推荐国外读博，而选择留在本校。三年中，王攀和陶崇园的之间由关系还不错的本科师生一步步变为古怪离奇的“爸爸儿子”、“入室弟子”。

恶人的面目是在不断试探中逐渐显性的。当你一次次忍受对方的无理要求，一次次将自己的懦弱暴露人前，无异于双手奉上了自己主动权。

我也无数次告诫年轻人，刚踏入社会的时候，不要把钱看得太重，你以为是特别大数额的金钱，实际上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钱，等你踏入社会，会发现那只是你半个月工资，不要因为钱去将就自己。

第二：不要暴露自己的底牌

少不更事、乖觉听话的高岩被沈阳视为最佳猎物，寒门出身、没有背景的杨宝德、陶崇园被导师各种奴役侮辱、侵吞津贴，还要感恩戴德。换个有钱有势的学生，他们势必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谨慎权力不对等前提下的人事交往，不要让对方知晓你的底牌，掌握你的弱点，高校已经是个小社会，切勿“交浅言深”，你的导师，你的同学，并不必然应该成为你的朋友。

第三：不要接受威胁，谨慎收集证据

在校生普遍缺乏与烂人周旋的社会经验。

罗茜茜、杨宝德、陶崇园都曾被渣师以“学位”相威胁。如果一再妥协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逼迫。对此，你要牢记底线不可打破，对于无理之事坚决拒绝。

北电阿廖沙案因为缺乏物证不了了之，北航因为截图、录音俱全，10天内即宣布取消陈小武教师资格。当你感觉苗头不对，一定要尽早收集证据并告之周边亲友。

第四：放手一搏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难

作为一名沽名钓誉的大学教授，渣师比你更怕声名狼藉。作为实质为国家机关的高校，院系也害怕学生出事连累领导。

如果真走到无法谈判的地步，放手一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当你强硬起来就会发现，那些不可一世、牛逼哄哄的导师其实更怕失去。

你以为的那些了不起的导师，实际上在社会上，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在现实中，他们只是卑微的尘埃，才需要在你这里找寻一点权力的感觉。

最后，霍老爷想说的是，去年，好莱坞的“MeToo”运动风起云涌之时，大家预测这项接力在东亚不会翻起什么浪花。然而，今日我们看到，在受到“MeToo”鼓励的罗茜茜、李悠悠、王敖、徐芃这些有良知的年轻人的无畏努力下，一宗宗丑闻重见天日。

我坚信中国的年轻一代必将成为一切腐朽与愚昧的突破口。他们成长于日新月异、世界大同的互联网时代，对于平等与公正的普世价值更为认同。

少年不会永远是少年，总有一天他们会成长为强大的男男女女，并将改变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

但是，在这之前，无论在大学中遭遇了什么，请先不要死在大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