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更容易沦为社会底层
一个人认识世界的过程就像剥笋,一层一层,把粉饰都剥掉,最后露出的,是世界本来的面目。
NHK的纪录片《女性的贫困·新型连锁冲击》对日本的底层社会进行了调查,得出的结论让人遗憾:
上一代的贫困,会蔓延到下一代身上,这在女性的身上尤其明显。
为什么要讨论日本社会的底层?文末会给你答案。
01
东京新宿,晚上9点,有一群拉着手提箱的年轻女孩,陆续出现在眼前。
由于付不起房租,她们只能拿着手机,徘徊在通宵营业的店里。
有些是因为无法依靠领低保生活的父母,不得已选择了独自离家生活。有些是因为父亲患病失去工作能力,早早离开了家庭。
在通往东京的夜间巴士上,有一个专门外出赚钱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夏目。
夏目成长于单亲家庭,母亲同时打两份工,才勉强将她抚养成人,自己却连养老金的保费都支付不起,生活捉襟见肘。
夏目最大的愿望是摆脱贫困。为此,她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可妈妈却说:“绝对供不起了!没有那么多钱啊。”
日本高校的学费很贵,大学四年,仅学费就要支付400万日元(约26万人民币),夏目就自己打工筹集学费和生活费。
由于东京时薪较高,每到假期,夏目就从爱媛县赶到东京来打工,为了节省住宿费,她住进了网吧。
“其实很想依靠母亲,但是没办法,母亲也过得很艰难。不靠自己挣的话,日子就完全过不下去。”
“希望(毕业后)有一份工作,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收入。有工作真好啊。”
“你觉得拿到多少工资才能过稳定的生活呢?”记者问。
“年收入大概300万日元吧。”
“感觉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吗?”
“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就觉得如果能找到就好了。”
夏目决定每个假期都来东京打工,她希望毕业后能赡养自己的母亲。
02
近几年,日本的女性寄宿者不断增加。
在夏目寄宿的这家网吧,有限的空间被隔成了64个单间,有7成住着长期寄宿的女性。
没有隔音,没有封闭的空间,在一个个豆腐块大小的单间里,堆满了衣物和生活用品。
彩香是在这家网吧寄宿最久的人之一。
十年前,母亲离婚之后,一边工作,一边独自抚养两个女儿,直至筋疲力尽,生活陷入了困境。
因为交不起房租,有一天,家里突然断了电。
“什么供给都断了,家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吗?”记者问。
“是啊,完全没有。即便有米,也会因为没电煮不了饭。”
没法依靠周围的人,也没得到的资助,走投无路,一家人沦落到在网吧寄宿。
采访时,19岁的彩香已经和41岁的母亲以及14岁的妹妹在网吧生活了2年半 。
因为生活艰难,高中还没读完,彩香就不得不退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便利店收银的工作。
每个月,打工可以赚得10万日元,可彩香一个人的住宿费就要花掉近6万日元,剩下的钱再加上母亲给的补贴,就是姐妹俩的生活费,而这点钱,甚至都不够填饱肚子。
“一般买一个面包,两个人(和妹妹)分着吃。一天只吃一餐,肚子饿了,就喝免费饮料来支撑。”
“有过在学校看着朋友吃东西,而自己没东西吃的日子。”为此,即将读初三的妹妹,已经有近半年没去上学了。
“想过那种不用为明天吃什么而担忧的生活。”这对姐妹对着镜头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有时候,彩香也会想着,希望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就能从网吧搬出去,也想让妹妹好好去念书。可等到真正采取行动的时候,又会变得很悲观。
“老实说我也想去上学啊,也想跟朋友一起去玩,但是既然已经沦落到这里了,也许命运就这样了吧。”
(彩香6年级时写的作文《我的梦想》)
03
凌晨5点,19岁的鹫见千寿枝已穿戴整齐,出发去打工。她在离家不远的便利店工作,月薪仅8万日元。
小学一年级时,鹫见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由于父亲去世,家里的经济来源被切断,而母亲常年患有肾病,经常几个月都无法工作,只能靠鹫见一个人维持生计。
初中毕业后,鹫见放弃了学业,一边打工,一边照顾读小学的妹妹,还要承担所有的家务。作为家中的长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
“基本上没有吃的是最麻烦的。”
“经常会没有吃的吗?”
“是啊,总之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为了改善生活,鹫见决定去高等职业院校的夜校学习保育专业,她一直利用打工和做家务的闲暇时间来进行函授学习。
夜校三年的学费大概是300万日元,这个数字超出了她三年的收入,因此,她打算借奖学金来支付。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记者问。
“基本上没什么理想吧。总之先摆脱现在这种生活状况。”顿了顿,鹫见又补充道,“早上9点开始工作,然后傍晚时分能像普通人一样下班回家,这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状态了。”
04
村上悠,24岁,两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就以合同工和兼职等方式维持生计。
她想从事旅游相关的工作,学生时代也留过学,却始终找不到一份正式的工作。
到大学毕业为止,村上悠总共借了516万日元(约合33.5万人民币)的奖学金(类似于国内的助学贷款)。
“以前想着毕业后能作为正式员工卖力地工作,还能拿到奖金,职位也能不断晋升,还打算用奖金、津贴就能还上(贷款),但是……”
在经济长期停滞的日本,找一份好工作已越来越难。
村上悠做着和大学时一样的兼职,拿着和大学时一样的收入,而还款的重担却时刻压迫着她。
“从来没想过,会过这样的生活,还想着我应该是作为顾客出现在这家酒店里的。”村上悠苦笑着面对记者。
齐藤是村上悠的大学同学,已经在KTV上班,她一天工作10小时以上,即便是正式工,每个月的净收入却只有15万日元。周围很多同龄男生,也都是类似的状况。
“想等到手头比较宽裕的时候再考虑找男朋友、结婚。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现实。”
“并没有想一定要找有钱人,但至少不为钱所困,能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好了。”
“我也有着一样的想法,真的能过寻常日子就好了。”
因为穷,很多的日本年轻人不愿意去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与此同时,茨城县等地出现了一些特殊的NPO(非盈利组织),专门帮助那些没能力养育孩子的女性,给她们的生育提供帮助。而生下来的婴儿,会以特别收养的方式,被渴望拥有孩子的夫妇领养。
据统计,NPO收到的案子中,有52%是因为穷。
“即使现在回顾人生,也绝对无法说出之前过得很好这样的话,我不想让孩子以后也有这种想法。”一位受帮助的女性这样回答记者。
05
任何一个社会都有贫困,但并不是每一个社会都允许贫困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上攀升,这种社会,就是所谓的“下流社会”。
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一书中写道:“下流”并不仅仅是收入的低下,也代表生活的热情、学习的意愿、消费的欲望等一并低下。简单来说,这帮人对人生已全然失去了信心。这和以他们父辈为主体的“中流社会”形成了让人惊诧的对比。
我曾在《社会即将分层,你将会在第几层?》一文中,借用BBC的一项调查阐述了我的观点:当一个社会发展到发达又稳定的阶段,阶层的分化和固化将日趋明显。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马太效应,是社会发展的一种自然趋势。为了延缓这种趋势,可能会采取一些措施,却常常事与愿违。
以日本为例:女性一直以来都是日本就业环境中的弱势群体。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日本于1999年出台了男女共同参与社会基本法,以此来鼓励女性就业。然而,由于稳定的雇佣环境发生崩溃,日本同一年也修改了劳动者派遣法,这意味着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能雇佣临时工。
结果可想而知,尽管有少部分女性突破障碍把握住了机会,而更多的女性则陷入了贫困。
在15-34岁的女性中,非正式员工的比例从1987年的20%,上升到了2012年的47%,这跟的设想相去甚远。
女性更容易沦为廉价劳动力,更容易陷入贫困,也更难摆脱贫困,因为她们是弱势群体。并且,贫困会对下一代产生连锁反应,在孩子身上继续蔓延下去。
正如日本专家所言:“确实有很多的改革方案被提出来,但是所谓的制度,是零零散散分散到很多部门去具体实施的。大家对该去什么部门,能解决什么问题,怎么解决,都是茫然不知的,犹如逛迷宫一般。”
马太效应是很难通过人为的方式去改变的,这在中国也是一样。
即便鼓励年轻人支持中西部发展,也给出了优惠政策,但优秀的年轻人,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向了北上广深。“逃离北上广”,不过是一句口号,或者说,是疲惫生活中的一句呐喊,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除此之外,在一个发达稳定的社会,无论欧美还是日本,优质的教育资源都是非常昂贵的,这也是底层人民难以向上攀升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如今的中国,也呈现出了这种趋势。
补习班的名目越来越多,学费越来越高,名师持续地向发达地区聚集,并且,在鼓励素质教育的背景下,贵族课程也渐渐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
当杭州崇文实验学校的小学生骑着马出现在运动会时,一度刺痛了社会的敏感神经,可他们是私立学校,用自己的钱开办马术课程,这难道不是素质教育的一种体现吗?
06
回到主题:为什么要写日本社会的底层?
因为怕来不及。
过去三十年,中国社会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部分人向上开拓跨越了原生阶层,一部分人向下漂流滑入了社会的底层。
如今,无论是人口的流动、财富的增长还是教育资源的获取,马太效应都越来越明显,社会正在加速地分化。
未来,寒门出贵子的难度将越来越大。
或许现在还来得及,或许再晚点就来不及。
所以,今天的我们,奋起努力,在分化的社会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是我眼中的当务之急,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与各位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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