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年前老祖宗就教会我们,人生是通往死亡的一场旅行
这是 “画里画外都是戏”专栏的第二十二期
今天我们来谈谈生与死
今天萃花给大家介绍一幅中国画里的另类,和我们印象中的含蓄、儒雅不同,这幅画的魅力就在于它充满了恐怖与诡异色彩。
大家先看图。
▲南宋 李嵩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这幅《骷髅幻戏图》出自于南宋画家李嵩之手,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画面是一个大骷髅席地而坐,用悬丝在操纵着一个小骷髅。这是宋代市井木偶表演形式——悬丝傀儡演出,整幅画诡异的根源就在这:操纵小骷髅的不是街头艺人,而是一个大骷髅。
在骷髅身旁有一副担子,担上放着草席、雨伞等日常物品,看样子是街头艺人漂泊在外的全部家当。
在大骷髅身后有一个给婴儿喂奶的妇人,是他的妻子。
画面右边,小孩子被小骷髅吸引过去,孩子身后的妇人伸出手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地上的孩子抱走,她担心孩子遇到任何可能的危险。
供职于画院的李嵩是同事中的异类。他出身贫寒,对于民间生活的熟悉出于天性,历经光宗、宁宗、理宗三朝,一直在宫廷画院任职,被尊之为“三朝老画师”,他也会将富有变化的用线,严谨、古雅的染色等院体画特色用在风俗画中。
李嵩对于人体骨骼极其精准、干练地刻画,生生打脸那些看不起古代绘画的人,谁说中国画人体不如西方写实?西方开始研究人体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南宋强悍的解剖、人体结构的认知水平比西方早了200多年。
不过话说回这个骷髅,如果换成真人,那它就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市井风俗画,定格了艺人走街串巷给小孩子做表演的瞬间。李嵩故意把画面布局重心位置和精笔刻画都放在骷髅身上,意图是什么呢?
黄公望是这么说的:
▲题诗内容: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傀儡儿还将丝线抽,弄一个小样儿把冤家逗。识破个羞哪不羞?呆兀自五里已单堠。
黄公望认为这活脱脱是一幅傀儡戏艺人拖家带口,四处奔波的艰辛生活写照。换句话说,黄先生并没有觉得这幅画有什么异样。只是画中出现骷髅,超出了我们对中国画的传统认知,但这并不代表,古代就不存在关于魑魅魍魉的画作:
▲龚开《中山出游图》
宋末元初的画家龚开的这幅《中山出游图》,描绘的就是鬼魂游走的情境。画里的鬼魂是用骷髅代替的,朱熹对此的解释是,“鬼神者,二气之良能。鬼无形,以骷髅代表之。”鬼因为没有具体的形体,往往用骷髅代替。
根据南宋蔡绦(tāo)的《铁围山丛谈》记载,那会儿上层人士嗜古成癖,高价收购古物,于是社会上刮起了一股盗挖古坟的风气,“于是天下冢墓破伐殆尽矣”,这也就是为什么画家们画骷髅会这么像。
此外,在宋代傀儡戏中也有很多怪异的形象,骷髅就是其中一种,骷髅人是傀儡,大傀儡牵动小傀儡,小傀儡引诱孩子,人生来就处于一种瞬息万变、生死寂灭,不由自己掌控,被命运捉弄的境地。
用道教的观念来看,这个场景展现的是人的三魂六魄中,有一魂留在人间成了鬼即是大骷髅;又有一魂入地实现了轮回,成为在地上爬行的小孩子,另外一魂上了天,因此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这是人、生与死、轮回、幻像等玄而又玄的概念。
但在佛教看来,世人无非是带肉的骷髅。佛家修行用“白骨观”,在脑海里不断冥想骷髅,一直看,直到能领悟到人死之后只留一具白骨,金银财宝、荣华富贵都是身外物,在修行中看到恐惧,并最终战胜恐惧,才是应对生死无常的办法。
到了近代,以徐邦达先生为代表的学者认为“此图生与死是那样强烈地对照着,我们的画家的寓意是十分深刻的。”画面以中心为界对称分布,学者们把它的基调定为“生与死”,直接影响了后来的人对它的理解。
▲生与死强烈对比
有人猜测大骷髅是死后想念亲人回到家中,如果李嵩把他画成正常人,就没有了生与死的界限,所以改用骷髅在画面上形成直观的对比。
也有人根据画名的“幻戏图”猜测,给孩子喂奶的妇女才是画作主角,只不过我们习惯性的把重心放在骷髅身上。她可能正在思念她死去的丈夫,画面中丈夫捣鼓傀儡戏逗孩子,孩子母亲都是妇女幻想出来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生活变幻无常。
▲妇女幻想的情景
当然,不论对这幅画到底有什么样的解读,李嵩作为南宋院派画家,把劳动人民生活作为审美对象来描绘,使得他的画作风格更接近文人画,看似充满了写实技巧,却更像写意,暗藏深意又赋予作品精髓,这才是更高级的绘画表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