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栅栏被拆,中产联盟破产,“内战”一触即发
◎智谷趋势(ID:zgtrend) | 路口大爷
你以为你在城里有了一套房,你就中产了?
01
和物业公司争管理费、小区安保,力抗城建部门捍卫小区围墙……现在,业主终于把矛头对准了业主。
2017年,房子拆散了曾经的“中产联盟”,内战爆发了。
“共享小区”争夺战在北京西三环上演。政策房业主强烈要求拆除栅栏,与商品房业主共享小区绿地。
虽然同处同一个地块,一道铁栅栏分开了两个小区:一边是限价2.2万、物业费3块3的配建自住房“玉璞家园”;另一边则是单价12万/平、物业费9块8的别墅区“西宸原著”。
看图,倒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出异同。不过,入住多年之后,“玉璞家园”的业主突然发现开发商在合同上承诺的绿地现实中被打了折扣,于是奋起维权。
不过,他们维权的对象不是开发商,而是一墙之隔的“西宸原著”的业主们,要求拆除栅栏,共享绿地。这让“西宸原著”的业主不由堵得慌:你见过只付经济舱的价格却想享受头等舱待遇的?更何况小区总共只有273户,如果一下涌进970户两限房业主和租客,小区环境势必恶化,物业价值也难以保证。
两个小区打出的标语,颇指的玩味。
高档小区是:“借讨伐之名入侵他人财产,21世纪的打土豪分土地,我穷我有理“。潜意识里,认准了对方穷,自己富。
被认为“装弱势“的“玉璞家园”业主,也没在“弱势”、“穷”这些字眼上纠缠。一句要不是保障房,商品房能有那么大面积的绿地,似乎也确认了彼此间确实有差距。
开发商也许更觉得委屈。两个楼盘的确是同一地块,但当年以3万元楼面价拿下这片地的时候,还要求必须配建2.2万元商品房若干平方米。这意味着,每建一平方米限价房开发商得倒贴8000,再加上建筑费、人工费、基础施舍配套等,少说也要13000块。市场是现实的,保障房的成本最后自然转移到被设计为大平层豪宅的商品房上。
这样的事情,北京有不少。
随着,纠纷越闹越大,北京住建委强势出手。虽然迫于压力,开发商最终必然会拆除隔离墙。但横亘在商品房和限价房业主心里的墙难拆。
02
无独有偶,深圳的业主内战发生在传统意义上的业主与公租户之间。
这边的典型战场是深圳龙岗信义金御花园——832户商品房业主自发拉横幅,拒绝保障房共享小区车位、游泳池、花园等公共资源。
这场战争的文明程度果然较北京逊色不少。
商品房业主公然指责另一边是“公猪户”、“野蛮人”、“社会蛀虫”,只花几千的租金就能享受业主用血汗钱买来的公共服务。租客则认为业主是“仇穷”、“把人当二等公民”。
但同样的是,彼此在潜意识中都认同了相对贫富的地位。
按理说,让渡部分土地出让收益,让公租户能享受到高价小区的便利,公租房当然对公共配套享有平等的使用权,但现实则是鸿沟横亘。公租客究竟能否拥有和业主同等的权利,成为“来了,都是深圳人“这句话的测量仪。
这样的对峙,放在当下的背景下,比如官方对租售同权的强调,不由不让人产生现实骨感——同一个小区,不同的世界。
商品房业主要求与公租户分割管理
03
同北京、深圳的中产内战相比,成都的业主们则把战火烧到了小区之外。
成都攀成钢片区的一豪宅业主,为争夺学区优质教育资源,写文联合片区内“手握一些权力、收入也比较高”的其他小区业主,抵制“年收入50万以下,无金钱也无权利”的低素质楼盘业主孩子与自己孩子同校。
相比北京、深圳,主张权利的冠冕堂皇尚算有相对合理性,成都这场战争已经把歧视已经赤裸裸写在了纸上,充斥了富人、权力的优越感。
好吧,我们就不必讨论这样的业主究竟能培养出怎样的下一代了?但中产内部阶层分化、阶层间差距被拉开已是当代中国不争的事实。
实际上,不管是北京的自住房、深圳的公租房还是成都的保障房小区,入住的要求并不低,要么是全日制本科以上学历的人才,要么是有户籍却还买不起高档小区的人群,怎么算都是预备中产或中产边缘,没户籍的外来务工人员根本连申请机会都没有。
但就是在中产内部,边界正在愈发分明。高收入业主不屑与低收入业主融合,公租户、保障房业主看不惯商品房业主拿房子把人分三六九等,预备中产的转正渠道凝滞。
一条住房鄙视俨然已形成:住豪宅的看不起住普通住宅的,普通住宅的看不起政策性住宅的,政策性住宅的看不起租户,即便是租户,也有租城里的看不起租郊区。
04
放到更大的维度下观察,房产还只是开局。向上流动趋于停滞,向下的通道却永远大开着。焦虑的中产内部只能不断购入军火,全方位展开对垒。
不妨来看看今年这一波“中产鄙视链”。
现代社会许下自由恋爱的承诺,但中产的婚姻实在难以丢弃其工具性,“门当户对”、“势均力敌”几乎是所有人的恋爱共识。在北京父母帮着忙活的相亲角里,以房产、户口、学历为筹码的相亲鄙视链层层清晰,赤裸裸开价谈条件:“没有北京户口?免谈!”“没有房子?拜拜!”“如果是本地人,轻度残疾也可以,但绝不能属羊!”
战火还从婚姻蔓延到教育,这才是真正提高成功概率的武器。
在信奉“别人都在努力,你不努力,就是退步”的中产家庭里,家长对教育的投入形成明显的分层。站在教育鄙视链顶端的家长,“绝不让娃和没英文名的孩子同读没外教的幼儿园。”
从动画片、旅游地、兴趣班、幼儿园到早教机构,哪里有育儿需求,哪里就是战场;哪里有价值提升的空间,哪里就有碾压底层的鄙视链。
每位家长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在将来沦为被收割智商税的阶层,只能不断砸钱,追求弯道超车。
05
这一连串“阶级斗争”事件的背后,是中产加速筑起的内部区隔和阶层大分化。
小区里的资源争夺、相亲角里开出的价目表、延伸至育儿圈中的竞赛场,中产之间的矛盾和割裂不断细化,哪里有资源,哪里就能打起阶层保卫战。
以往社会以财富论等级,阶层分野不存在大分歧,穷人、中产与富人之间泾渭分明——豪宅与房改房、核心城区与边远郊区、宝马奔驰与奇瑞比亚迪……它们带着对阶层身份的认同在平行世界里按部就班地生活,偶有交集、产生摩擦一般发生在宝马女撞人后社会舆论对富人的同仇敌忾中。
什么时候开始,中产内部的身份认同产生分歧,不再具备“仇富”共识,转而开始了内部割裂?
苗头始现于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实体经济增长困难,中国社会被动从工商资本时代迈进流动性过剩、货币泛滥的金融资本时代。一线房地产、股票等金融资产价格的暴涨加速了一群人的财富增值。伴随着2012年金融资本时代的进一步深化以及科技资本时代的到来,新中产频繁蹿升,财富分化更加显著。
阶层划分开始变得微妙而复杂,中产的标准成为最大的分歧。不同城市之间,从月薪5千的白领到月薪五万的金领,都属于中等收入群体。有人“被中产”,有人自认“新中产”,模糊的定义留给中产阶层的想象空实在太大。
(来源:陆学艺,《当地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