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丸
汉·张仲景《伤寒论》
乌梅三百枚 细辛六两 干姜十两 黄连十六两 当归四两 附子六两,炮,去皮 蜀椒四两,出汗 桂枝去皮,六两 人参六两
黄柏六两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
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主治】蛔厥,久利。
【方论选萃】
明·赵以德:乌梅味酸入肝,梅得先春之气,主助生阳而杀阴类;细辛发少阳之初阳,以助厥阴之化;当归启少阴之血液,以资肝脏
所藏之荣;黄连配蜀椒,助心火以杀蛔,益子气也;附子配黄柏,资肾气以回厥,助母气也;干姜佐人参,补中焦而止呕;桂枝制风水,
疏肝郁。阴阳和丽厥逆回,风邪散而气血足,治蛔厥之法备已(《金匮玉函经二注》)。
明·许宏:蛔厥者,乃多死也。其人阳气虚微,正气衰败,则饮食之物,不化精气,反化而为蛔虫也。蛔为阴虫,故知阳微而阴胜,
阴胜则四肢多厥也。若病者时烦时静,得食而呕,或口常吐清水,时又吐蛔者,乃蛔病也。又,腹痛脉反浮大者,亦蛔症也。有此,当急
治,不治杀人。故用乌梅为君,其味酸能胜蛔;以川椒、细辛为臣,辛以杀虫;以干姜、桂枝、附子为佐,以胜寒气,而温其中;以黄连
、黄柏之苦以安蛔,以人参、当归之甘而补缓其中,各为使。以其蛔虫为患,为难比寸白虫等剧用下杀之剂,故用胜制之方也(《金镜内
台方议》)。
清·张石顽:乌梅丸主胃气虚而寒热错杂之邪积于胸中,所以蛔不安而时时上攻。故仍用寒热错杂之味治之。方中乌梅之酸以开胃,
蜀椒之辛以泄滞,连、柏之苦以降气。盖蛔闻酸则定,见辛则伏,遇苦则下也。其他参、归以补中气之虚寒,姜、附以温胸中之寒饮。若
无饮,则不呕逆,蛔亦不上矣。辛、桂以祛陷内之热邪,若无热邪,虽有寒饮,亦不致于呕逆。若不呕逆,则胃气纵虚,亦不致于蛔厥矣
(《伤寒缵论》)。
清·柯韵伯:六经惟厥阴为难治。其本阴,其标热,其体木,其用火。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或收,或散,或逆,或从,随所利而
行之,调其中气,使之和平,是治厥阴法也。厥阴当两阴交尽,又名阴之绝阳,宜无热矣。第其具合晦朔之理,阴之初尽,即阳之初生,
所以一阳为纪,一阴为独使,则厥阴病热,是少阳使然也。火旺则水亏,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气有余便是火也;木盛则克土,
故饥不欲食;虫为风化,饥则胃中空虚,蛔闻食臭出,故吐蛔。仲景立方,皆以辛甘苦味为君,不用酸收之品;而此用之者,以厥阴主风
木耳。《洪范》曰:木曰曲直作酸。《内经》曰:木生酸,酸入肝。君乌梅之大酸,是伏其所主也;配黄连泻心而除疼,佐黄柏滋肾以除
渴,尤其所因也;肾者肝之母,椒、附以温肾,则火有所归,而肝得所养,是固其本;肝欲散,细辛、干姜辛以散之;肝藏血,桂枝、当
归引血归经也;寒热杂用,则气味不和,佐以人参,调其中气;以苦酒渍乌梅,同气相求,蒸之米下,资其谷气;加蜜为丸,少与而渐加
之,缓则治其本也。蛔,昆虫也,生冷之物与湿热之气相成,故药亦寒热互用,且胸中烦而吐蛔,则连、柏是寒因热用也。蛔得酸则静,
得辛则伏,得苦则下,信为化虫佳剂。久利则虚,调其寒热,酸以收之,下利自止(《古今名医方论》)。
清·汪讱庵:此足阳明、厥阴药也。蛔得酸则伏,故以乌梅之酸伏之,蛔得苦则安,故以连、柏之苦安之;蛔因寒而动,故以桂、附
、姜、椒温其中脏,而以细辛、当归调其肾肝;人参用以助脾;乌梅兼以敛肺(《医方集解》)。
清·王晋三:乌梅渍醋,益其酸,急泻厥阴,不欲其缓也。桂、椒、辛、附、姜,重用辛热,升达诸阳,以辛胜酸,又不欲其收敛阴
邪也。桂枝、蜀椒通上焦君火之阳,细辛、附子启下焦肾中生阳,人参、干姜、当归温中焦脾胃之阳,则连、柏泻心滋肾,更无亡阳之患
,而得厥阴之治法矣。合为丸服者,又欲其药性逗留胃中,以治蛔厥,俾酸以缩蛔,辛以伏蛔,苦以安蛔也。至于胜厥,亦由中土不得阳
和之气,一任厥阴肆逆也。以酸泻肝,以辛散肝,以人参补土缓肝,以连、柏监制五者之辛热,过于中焦而后分行于足三阴,脏厥虽危,
或得温之散之,补之泻之,使之阴阳和平,焉有厥不止耶?(《绛雪园古方选注》)。
清·黄元御:乌梅丸,乌梅、姜、辛杀蛔止呕而降气冲,人参、桂、归补中疏木而润风燥,椒、附暖水而温下寒,连、柏泄火而清上
热也(《伤寒悬解》)。
清·吕震:此方主治蛔厥,其妙处全在米饭和蜜,先诱蛔喜,及蛔得之,而乌梅及醋之酸,椒、姜、桂、附及细辛之辛,黄柏、黄连
之苦,则蛔不堪而伏矣。但厥后气血不免扰乱,故加人参、当归奠安气血。此方虽寒热错杂,但温脏之力居多,又得乌梅之酸涩以固脱,
故又主久利(《伤寒寻源》)。
清·章楠:乌梅丸为厥阴正治之主方也。木邪肆横,中土必困,故以辛热甘温助脾胃之阳,而重用酸以平肝,佐苦寒泻火,因肝木中
有相火故也(《医门棒喝·伤寒论本旨》)。
近代·程门雪:方药连苦酒共十一味,乌梅、芪椒是一对,干姜、黄连是一对,细辛、黄柏是一对,是为合化之法,铢两悉称,极为
精妙,能变化之,治厥阴肝肾等病,可得其大半矣。肝体柔用刚,厥阴为寒热错杂之藏,故用方必如是偶复,乃能适应所需耳!此法叶天
士最得其秘,变化甚多,可于医案中求之。桂枝、当归以温通营血,人参、附子以温通营卫,在扶正一面,亦气血双方兼顾也,且当归、
桂枝、细辛,即当归四逆之意也。人参、附子、干姜,即四逆加参之意也。合两种四逆法于一炉治,并连同前列六味,复成扶正泄肝之功
,可谓尽复方之妙矣。以乌梅、黄连合蜀椒,黄柏合干姜、黄连,咸苦辛开泄,酸苦泄热,可收治肝之良效;且蛔虫得酸苦以安伏,苦辛
、酸苦合用,为唯一治虫之法也,酸以收之,苦以泄之,辛以通之,治肝大例,不出此三种,错综变化,其用无穷矣。
【近代验证】
例一 姚贞白治蛔厥案(选自《姚贞白医案》)。
张某某,女,43岁,昆明市郊区。1939年秋末。
初诊:患者烧热十余日,胸腹胀满,头痛,呕逆不食,泄泻,耳聋。数目前,服汗下剂后,吐蛔三条,泄利更甚,日20余行,病转剧
,深夜约余前往诊治。
症见脉象细弱无力,舌质淡,苔白夹黄、中心干黑。神识昏迷,呼之不应。发热,肢厥,吐蛔,下利清谷。审因辨证,此伤寒病入厥
阴,误服汗下,上热未退,下寒弥增,中焦不运,蛔无阳温,与呕俱吐,症属蛔厥。急拟乌梅丸方煎服。
黑附片30克开水先煨透 北细辛3克 桂枝木9克 川干姜9克 炒川椒2.4克 炒云连2.4克 焦黄柏2.4克 全当归12克 上党参12克
烧乌梅10个
二诊:上方服一剂,神识较清,肢厥转温,吐蛔已止。但发热,呕逆,不能进食。胸腹时作胀痛,下利清谷仍频。诊脉虚数,苔黑渐
退。仍宗原方加减。
黑附片30克开水先煨透 北细辛3克 川干姜9克 甘草3克 桂枝木9克 炒杭芍9克 白茯苓15克 当归12克 炒云连2.4克 炙吴萸
4.5克 烧乌梅10个
三诊:上方进二剂,烧热减,下利日仅二三行,神清,纳少,呕逆及胸腹疼痛已止。脉细而弦,苔黑全退,呈现薄白。此蛔厥已平,
土虚木克。再拟温运,扶正祛邪。
黑附片30克开水先煨透 上党参12克 白茯苓15克 炒杭芍9克 砂仁9克冲 北细辛1.5克 炙吴萸6克 炒黄连2.4克 桂枝木6克
生甘草3克 川干姜9克 炒老米12克
四诊:烧热全退,下利已止,思饮食。脉缓和,舌粉润。病势渐愈。继拟归芍六君煎调脾健胃,温养气血。
党参12克 白术12克 茯苓15克 当归15克 炒杭芍9克 砂仁6克冲 陈皮6克 烧姜2片 大枣5枚 甘草3克
例二 董廷瑶治久利案(选自《幼科刍言》)。
王某,男,10岁。门诊号:36111
1981年6月23日初诊:六年来反复腹痛、泄泻,迁延不愈。近日腹痛时作,脐左为甚,大便每日三四次,糊状夹有粘冻,面红唇朱,舌
净苔少,脉象弦细。西医诊断:慢性非特异性结肠炎。症属厥阳风木为病,治宜乌梅丸汤剂。处方:
乌梅6克醋渍 川椒目3克炒出汗 党参6克 淡附片2克 淡干姜1.5克 肉桂1.5克 川连1.5克 黄柏4.5克 当归6克 细辛2克 10
剂。
7月7日二诊:腹痛已减,大便日一二次,有时成形,偶见粘冻,舌苔白腻,细食如常。原法已合,毋须更辙。
上方去细辛、川连,加苍术9克,香连丸3克(包)。七剂。
7月14日三诊:便下成形,每天一次,已无粘冻,腹痛不作,舌苔薄润,脉转濡细。脾胃尚弱,温中调补。处方:
乌梅6克 川椒目3克炒出汗 党参9克 当归9克 干姜2克 肉桂1.5克 山药9克 焦白术9克 茯苓9克 清草3克 七剂。
以后续以调补而愈。
例三 刘渡舟治神经性呕吐案(选自《当代医家论经方》)。
张某某,女,51岁。口渴多饮,水入即吐3个月。确诊为神经性呕吐,经用和胃镇呕降逆剂均无效。体质消瘦,自觉有气从少腹上冲胸
,胸部灼热,随之即呕吐,长期不进饮食,所吐皆痰涎粘液,伴恶寒、手足厥冷等症,脉沉弱,舌苔白腻。予乌梅丸原方变汤剂加半夏以
降逆止呕。服5剂后,呕吐止,能进少量饮食,余症稍减。继以上方加减调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