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我的保留曲目 不是砸缸 而是《凉凉》

01-07 生活常识 投稿:陪着眼泪
司马光|我的保留曲目 不是砸缸 而是《凉凉》


司马光,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涑水乡人,世称涑水先生 。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



北宋崇宁年间,长安城。


阴冷的月光下,十几个官兵,围住了石匠安民。


安民双腿发软,当场就跪了下来。

“这是元祐奸党名单”,队长拿出一卷公文,命令安民:“由你来刻,四天完工,酬金六千万。”


原来如此,这位头牌石匠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接下公文,拍着胸脯保证:“必当尽力,绝不误期”。

打开这份长长的名单,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姓名。


犹豫片刻,安民再次跪下:

“草民愚昧,不敢揣测立碑之意。但天下皆知,司马光忠厚正直,这个奸党碑文,断不能刻。”


“呦呵,还挺有情怀”,队长一声冷哼,语气更加强硬:“大胆刁民,抗旨不遵,小心灭你满门!”

石匠无奈,只得让步:“请大人恩准,碑末不刻‘安民’二字,免遭后人唾骂。”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顿觉惭愧不已。

“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官兵当然知道,司马光是贤良之人。

但作为低端小吏,他们也无能为力。


良久,队长一声叹息:“就这样吧,尽快雕刻,别让相爷久等”。

官兵散去,荒村又恢复了平静。

夜色中,只余几声鸦鸣。



公元1019年,司马光出生于河南光山。


父亲司马池,是当地县令。

祖父司马炫,也是进士出身。

成长在这样的家庭,年幼的司马光,学识和才华,很快就超过了同龄人。


六岁时,听亲戚讲了一遍《左传》,回到家中,竟能完整地复述。

此后,司马光便对史学,产生了浓厚兴趣,“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


七岁时,他“砸缸救人”的壮举,被画成《小儿击瓮图》,编入手绘本,当年就卖成了爆款。

司马光的“神童”之名,也因此传至两京。              

刻苦且专注,聪明又机灵,司马光很快便学有所成。


1038年,二十岁的司马光,高中皇榜。

他获得的第一个职位,是奉礼郎。

为了照顾双亲,他主动上书朝廷,要求下放基层,担任苏州判官。


一年后,北宋边境,烽烟又起。

朝廷决定,在民间增设武官,训练弓箭手。

司马光认为,发展民间武装,会造成百姓恐慌,破坏社会治安,甚至引发动乱,便代司马池拟了一道奏折,提醒朝廷,改变策略。


这是司马光第一次上书,尽管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却丝毫不影响,他心系朝廷、以天下为己任的热情和决心。


此后四十年,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进言、进言和进言,终成一代谏臣。



历朝历代,宦官都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却倚仗天子宠信,出可作监军,入可理朝政,野心极大的,还能改变历史进程。

比如张让、高力士和李辅国,他们的实际权力,已远非宰辅可及。


皇佑年间,大宦官麦允言去世。

宋仁宗悲痛万分,不仅追赠一品,还安排仪仗送葬。

司马光义愤填膺:“阉人一枚,却待以公卿,纲纪何存”?

皇帝满脸铁青,却无言以对,只得收回成命。


1058年,司马光任开封府推官,负责审理大案要案。


这年,越南进贡异兽,说是麒麟。


宋仁宗大喜,立刻更新了朋友圈:天降祥瑞,大宋即将迎来好运。感恩,笔芯。


几秒种后,他就看到了司马光的评论:

从照片看,真伪难辨。

PS:即便真是麒麟,也不是自个跑来的,跟祥瑞扯不上边,还是还给人家吧。

宋仁宗无语凝噎,气到吐血,当场就将司马光,设置为分组不可见。


有关部门向朝廷汇报,除了汴京,全国各地,都有天狗食日。

乍一听,宋仁宗吓得不轻。


日食是大凶之兆,意味着天子失德,需要检讨。

宋仁宗相当郁闷,正准备找人代笔,下个罪己诏。


善解人意的大臣,却这样安慰皇帝:

“天下皆黑,京师独白,实因吾皇圣明,上苍格外开恩,此乃大吉大利,可喜可贺!”

必须承认,这位大臣的心理疏导水平,简直一百分。


仁宗的脸上,立刻阴转晴,马上吩咐内侍省,扎花灯,备酒宴,好好庆贺一番。


“且慢——”,无处不在的司马光又站了出来:


“四方见、京师不见,此天子为奸邪蒙蔽,灾患更大,还是小心为妙。”


这么一说,皇帝的心里,又有了阴影,庆贺之事,只得叫停。

这一曲《凉凉》,司马光真是演绎得精彩绝伦。


估计写到这里,已经有人把司马光和魏征、包拯,开始合并同类项。

真是太早了。

这时候的司马光,既不在谏院,也不在御史台。

他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并非职责所在,而是出于一腔热血和满心赤诚。


当然,也不排除,是为了以后的谏官生涯,热热身、练练声:

啊嘶怼,啊嘶怼,啊嘶怼咯怼咯怼,啊嘶怼啊嘶怼咯吺……



1062年,司马光任职谏院。

上任伊始,他就被派去监督会试。

考生苏辙,在策论中抨击朝政,且言辞激烈,感人至深。


主考官一看,明显不符合大宋核心价值观,直接就想pass掉。

司马光据理力争:“爱之深,才会恨之切,这般忧国忧民,难得!”


试卷呈到垂拱殿,宋仁宗也认为:“敢说实话的考生,才是有担当之人”。

就这样,已经做好落榜准备的苏辙,终以末等及第。


宋仁宗孱弱多病,膝下无子,立储的事情,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司马光为此操碎了心。


他多次面见仁宗,希望“果断力行”,早日确定继承人。

又跑到中书省,提醒宰相韩琦:“万一哪天,宫中传出半张纸片,让赵某某继承大位,天知道,这是不是皇上本意?”

事态竟会如此严重,韩琦当即表态:“马上操作,绝不懈怠”。


几天后,韩琦和多位重臣,联名上书朝廷,请求仁宗,提立东宫。

左右权衡,反复斟酌,宋仁宗最后决定,立赵曙为太子。


赵曙是濮王的儿子,年幼时就被接入宫中抚养。

听说要入主东宫,他一脸的不情愿。

甚至连上十篇奏折,婉言谢绝。

还是司马光提醒韩琦,以臣子大义责备赵曙。 

赵曙这才接过诏书,答应当个临时太子。


临走前,赵曙特意嘱咐下人:“照顾好我的旧宅,等圣上有了子嗣,我还会回来的。”

等等,这位太子的语气,好熟悉啊。


 

1063年,仁宗驾崩,赵曙即位,是为英宗。


这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皇帝。

他先是让韩琦代理朝政,遭到文武百官共同抵制后,又下诏请求太后垂帘听政。


至于他自己,只负责两件事,一是为仁宗守孝,二是确定濮王的名分。

这皇帝当的,相当感人。


司马光提醒过英宗:“既是先帝养子,无需虑及生父。非得尊礼,称为‘皇伯’就好。”

但英宗认为,这体现不出至孝之心,应称濮王为“皇考”。


如此,置仁宗于何地?


司马光和几位御史,当然齐声反对。

英宗一气之下,欲降御史之职。

司马光火速上书,要求一同外放。

英宗只得作罢。


就这样,一个濮王名分的事,争论竟长达两年之久,最终酿成了史上著名的“濮议”事件。


多次进言无果,司马光对英宗失去信心,以树敌过多、恐累及子孙为由,连续递上三封辞呈。

英宗同意他辞去谏职,升为龙图阁直学士。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司马光仿照《左传》之体,编写一部通史,初步定名为《通志》。

英宗读了几篇后,竟然大感兴趣,马上诏令司马光,要求他加快进度,早日完稿。


1067年,在位不到五年的赵曙病逝。

如今网络搜索宋英宗,第一行显示的文字竟是:

主要成就:命司马光编修《资治通鉴》。

这应该是,“无为而治”最好的模样吧。


去世后,群臣上谥宪文肃武宣孝皇帝。



皇帝驾崩,朝廷都会追尊“谥号”,以表彰德行、缅怀功绩。


但有些皇帝,醉心于表扬和自我表扬,在世时便怂恿百官,给自己加“尊号”。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唐玄宗李隆基。

他一共加了六次尊号,字数越来越多,阵势越来越大,分分钟让人窒息的感觉:


开元神武皇帝、开元圣文神武皇帝、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孝德证道皇帝……


好吧,我想到了路边粮油店里的那些大米:


天然大米、纯天然大米、绿色纯天然大米、有机绿色纯天然大米、正宗有机绿色纯天然大米、绝对正宗有机绿色纯天然大米……


宋神宗即位后,考虑到自己年纪轻、资格嫩,也想加个“尊号”,显得威武霸气。


司马光反手就是一盆冷水:“当年匈奴单于递交国书,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也没听说汉文帝弄个长长的尊号回复他啊。男人的自信,靠的绝不是各种签名。”


宋神宗深以为然,立刻让司马光起草诏书,告示天下,从此无人再提尊号之事。


皇帝如此虚怀纳谏,司马光甚感宽慰。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高兴得略早。


两年后,宋神宗启用王安石(王介甫)为参知政事。

有宋以来,影响最为深远的变法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青苗法”“免役法”“保甲法”相继出台,并迅速进入不可控状态:

官员为了政绩,强逼农户借贷,坐收息钱;

交钱可免差役,县令就借机敛财;

为逃避保甲,百姓不惜自断手腕……


举国上下,一片质疑之声:

士大以及四方来人,莫不非议介甫;

下至黎民百姓,小吏走卒,人人归咎于介甫。


司马光早就坐不住了,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劝阻神宗:


军政要事,都以王安石、韩绛、吕惠卿的意思为准,陛下打算只和这三人共治天下吗?


世间财富,不在民,就在官,各种变法,都是夺利于民,这种灾害甚于苛政!


治理天下,如同居家,有损就补,有毁则修,一定要拆倒重建吗?


顶着太行、王屋二山般的阻力,神宗对新政也产生过怀疑,好几次问到司马光:“爱卿怎么评价王安石?”

司马光每次的答复都一样:“他不是奸邪之人,只是执念太深。”


嗯哼,反对他的主张,却不抨击他的为人,司马光的君子之风,真的可以碾压亿万后世之人。



1071年,司马光一口气写了三封《与王介甫书》。

先是评价王安石“大贤”,两人“趣向虽殊,大归则同”。


然后言辞恳切地提醒他,不要“用心太过,自信太厚”,应重视各方意见,“改过从善”。


信的结尾,更是语重心长、纸短情长: 

“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

如今直言相劝,你接受也好,绝交也罢,或者痛骂我、羞辱我,哪怕是禀告皇上、降罪于我,我都认了。


王安石收到信后,回了一封《答司马谏议书》。

称两人“游处相好之日久”,经常发生争论,只是“所操之术多异故也”。


接下来却画风一转:

“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要我墨守成规,“碌碌无为”,那就先杀了我吧。

语气不强硬,态度却够坚决。


此处应该敲一下黑板,这个“非暴力沟通”的经典案例,值得许多网络大V认真学习。


司马光不支持新政,但还是获得擢升,新职位是枢密副使。


官阶挺高,他却心灰意冷:

“百姓没有脱离苦海,我却加官进爵,这种自私之举,微臣实在不愿为之”。


一番好意,竟碰上铜墙铁壁。

宋神宗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是闹哪样?”


司马光叩首拜请,又开始了长篇大论:“惟愿陛下解散条例司,废除‘青苗’‘免役’等法……”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停止变法,停止变法,停止——变法!


这是原则性问题,神宗当然不会同意。


废除新政无望,司马光便回到洛阳,从此闲居十五年。


除了偶尔写点诗词,以示心迹,“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我已幽慵僮便懒,雨来春草一番多”“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寻此路难。”


更多的时间,他都在潜心编撰《资治通鉴》,“日力不足,继之以夜……精力尽于此书。”


司马光到底是有大智慧的。

如果继续留在朝廷,和新党奋力抗争,甚至像章淳、蔡京那样,不择手段地迫害对方。

变法或许会暂停,但党争必然愈演愈烈。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司马光全身而退,朝廷里少了一个宰相,史学界却多了一本巅峰巨著。



1085年,神宗去世。

不满十岁的哲宗即位,一直反对变法的太皇太后高氏听政。


高氏第一时间找到司马光:“告诉我,当务之急是什么?”

司马光回了四个字:“广开言路。”


朝廷马上下诏,举办了一场“北宋发展靠什么,我为北宋做什么”的主题征文,面向士大夫开怀纳谏,同时附加六个条件:


不得随意评价朝廷官员;

不能说本职工作以外的话;

不能危言耸听,动摇民心;

不能迎合朝廷新政……

若有违反者,严惩不赦。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氏本意,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确实low得无底。

司马光一看,勃然大怒:“这哪里是求谏,分明是禁言。”

好在高氏知错就改,马上对方案进行修改,删除一切限制,果然,“上封者以千数”。


同年,司马光拜相。

消息传开,举国欢腾。

辽、夏使者前来汴京,都会专程拜访司马光。

回国后,他们告诫边疆守将:“大宋的宰相,现在是司马光,都给我老实点,别轻易惹事。”


司马光没有辜负高氏,全面废除新法后,旧党之臣范纯仁、李常、苏轼、苏辙等,也相继应诏回京。


第二年,司马光病逝,享年六十八岁。

高氏听闻噩耗,泣不成声,推迟明堂殿建成庆典,与哲宗一道,前往相府吊唁。


朝廷追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赐碑曰“忠清粹德”。



时间回到宝元年间。


那时的司马光,刚刚踏入仕途,与父亲一起,住在杭州。


他经常在睡着之后,突然起身,穿戴官服,手执笏板,站得毕恭毕敬。

司马池大吃一惊,以为孩子患了重病。

司马光却满脸正经:“不论何时何地,想起家国大事,自当肃然端坐,以谋良策”。


晚年拜相后,他更是“躬亲庶务,不舍昼夜”,临死前,口中念念有词,“如梦中语者,皆朝廷天下事也。”


“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居处有法,动作有礼。”

这是《宋史》对司马光的评价。


恩人庞籍病逝,他待其妻如母,视其子如弟。

长兄年逾八旬,他“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


他不着华服,不近女色,不喜宴饮。

除了读书和藏书,他没有任何爱好,也没有巨额财产。

退隐洛阳后,他甚至清贫到“典地葬妻”,让人唏嘘不已。


正是这般“高才全德”,司马光在民间声望极高。

宋神宗驾崩,他前往京师奔丧。


全城百姓,都围在道路两旁,祈求司马光:“留下来辅佐天子吧,给我们一条活路”。

他去世以后,画像被争相抢购,京城许多画师,竟因此暴富。


与王安石相比,自号“迂叟”的司马光,确实偏于保守。

但他俩都是坦荡君子,政见不同,却从未操戈相向。


只是后世奸佞,以整顿朝纲之名,无限加剧党争,致使妖孽横行,忠良无路,士大夫斯文扫地,北宋的礼义忠信,荡然无存。


1093年,高氏病故,哲宗亲政。

章惇拜相,重启新法,罢黜范纯仁、吕大防等旧党,削除司马光所有赠谥。


四年后,追贬司马光为清海军节度副使、朱崖军司户参军。

又七年,蔡京专权,将司马光等人列为“元祐奸党”,刻碑诋毁。

幸有天子制止,一代名臣司马光,才免遭掘墓鞭尸、挫骨扬灰之耻。


直到南宋建炎年间,宋高宗才下诏,恢复司马光全部赠谥,并配享哲宗庙廷。


靖康年间,汴京沦陷。金兵将领,见元祐奸党碑上,刻有司马光、范纯仁之名,禁不住长叹一声:

“宋之君臣,用舍如此,焉得久长!”

遂怒而击碎之。


  主要参考书目:

《宋史》元  脱脱

《三朝名臣言行录》南宋 朱熹

《渑水燕谈录》北宋 王辟之

《诗谭》明 叶廷秀


【作者简介】楚桥:简书签约作者,掌阅iReader签约作者,百度汉语特邀作者。微信公众号:楚桥。个人微信:139015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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