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检讨 整夜失眠
上海即将解放时,对上海黑帮是有所担忧的。毛泽东曾问来西柏坡请示工作的潘汉年,上海滩的黑社会是否还会再搞个四一二政变?潘汉年分析应该不会。此后,主管白区工作的刘少奇也问过潘汉年,青红帮会不会像1927年那样捣乱。潘回答,黄金荣杜月笙那帮人不会闹事。潘汉年分析了黄金荣、杜月笙等人的情况,认为这些人是反动统治时期帝国主义的走狗,蒋介石的靠山,他们和他们的门徒在上海干了许多坏事。但是他们表示要服从领导,没有破坏。黄金荣现在不问外事,我们就不必把他当作专政对象,只要他表示态度就行。刘少奇要潘汉年转告陈毅、饶漱石,“先不动他们,观察一个时期再说”。
杜宣代表军管会宣布的政策并要求黄金荣老实交代
解放后鸦片不能抽了,但黄金荣在家里鸦片还是抽的;派出所警察只不过对黄金荣说,抽的时候窗门关关好。为黄金荣带来巨大声誉的大世界,他也交给弟子们去管了。这个时候的黄金荣,似乎与正在发生急剧变化中的上海无关,照常过着他那保持了半个世纪之久的“皮包水”“水包皮”的生活。上午,与程锡文、丁永昌等亲信、丁老大(流氓女大亨)一起,到云南路的三和楼喝茶聊天,下午再去逍遥池“孵混堂”。
但时代已经不同了。黄金荣的“过房儿子”兼爱徒陶雪生,是上海漕河泾人,曾任淞沪铁道护路团司令,抗战时曾被汪伪抓捕,释放后投敌,担任汪伪漕河泾自卫团团长,为虎作伥,贩毒牟利,战后因汉奸罪被判处徒刑。此后继续充当反共打手,1948年,曾参与策划逮捕许荣夫和王孝和等事件。尤其是因破获上海电力(600021,股吧)公司工会理事长、共产党员王孝和一案有功,被当局提升为警察局特工组长,后又升任侦查股长。解放后,陶雪生奉命潜伏下来,与人民政权对抗。经群众检举揭发后,陶被逮捕,经审判犯罪事实确认,人民法院判处其死刑,1950年10月,陶被押至其老家漕河泾就是黄家花园旁处死。
在狠狠打击犯罪的同时,责令参加过帮会的人员进行登记,1951年,上海登记人数达26800人,数以百计的帮会头子被监督劳动。鉴于黄金荣的一些门徒仍在从事破坏活动,这势必牵涉到黄金荣本身。对此,内部也有些干部仍主张将黄金荣法办。他们认为打蛇要打头,不镇压黄金荣,就无法制服他的数以千计的门徒,也就无法有效地控制上海。也有些干部认为,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反动派的死硬分子都跑了,杜月笙也跑了,黄金荣能够留下来还是好的。潘汉年在市府工作会议上分析说:黄金荣是反动统治时期帝国主义的走狗,他的门徒在上海干了许多坏事,但是,上海解放后,他没有逃走,也就是说他对祖国还有感情,对我们至少不抱有敌意。他声称不问外事,那很好,我们不必要把“专政对象”加在他头上,只要他表示态度就行了。上海和军管会对于黄金荣作了专门的研究,概括而言,黄金荣的罪恶主要有五个方面:
第一、四一二事变时组织“共进会”,协助蒋介石屠杀爱国志士;第二、勾结法帝国主义压迫人民;第三、非法以“吃讲茶”的方式敲诈勒索;第四、组织荣社等纵容门徒,为非作歹;第五、欺压周信芳等民间艺人。
对他的基本政策有三条,第一,黄金荣过去有罪恶,是帝国主义豢养之恶霸;第二,但黄金荣近年来已不作恶,解放后向低头认罪,且已衰老;第三,对反动帮会势力应采取斗争瓦解策略,对黄本人取宽大政策。经过商议,决定派人向黄讲明政策,即:只要不干涉的行政事务,不再包庇徒子徒孙地痞流氓,破坏社会治安,可以对他宽大处理。潘汉年亲自指派杜宣作为军管会的代表,负责向黄金荣本人进行训话。
黄金荣见并没有逮捕他的意思,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便马上表白说:我黄金荣在上海滩,几十年来,做尽坏事,贩卖毒品,拐卖人口,杀人绑票都做过,贵军没有杀我,是贵军的宽大。因为年纪大了,牙齿脱落,口音不清,黄金荣嘟哝的这几句话,还得由旁边的门徒一句句翻译,才能听懂。接着,黄金荣从怀里摸出蒋介石1927年黄60大寿时赠给他那块金怀表,交给杜宣,说上缴处理。这只金表,配着一根金链,金光夺目。黄金荣打开金表,指着底盖上的一行字,“金荣夫子大人惠存弟子蒋中正敬赠”让杜宣细看。黄金荣说:“长官,这是我的罪证。人民公敌蒋介石拜我为师的时候送的。现在交给贵军。”杜宣收下金表,开始对黄金荣进行训话。他代表上海市军管会,要求黄金荣必须老老实实,服从管教,不许乱说乱动;要求黄金荣必须对所有门徒严加管束,不得进行破坏活动。黄金荣表示决不包庇干坏事的门徒,听从的领导。
接着杜宣说,还是同意他正常经营大世界、共舞台的。最后指出: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只要老老实实,不再做一切不利于人民的活动,过去的罪恶,我们可以从宽处理。黄金荣立即唯唯诺诺,不敢多吭一声。黄金荣那个手下接着替黄金荣向杜宣汇报。他说,黄金荣还有几十个门人,打算把黄金荣的一个戏院、两个澡堂、三条弄堂的收入,用来实行“供给制”──他们黑帮也要像解放军一样,实行“供给制”,每个门生每月两担半米。杜宣一听,十分恼火,流氓集团怎么可以与解放军相提并论?黑帮怎么可以不伦不类也实行“供给制”?他当场对那人进行了训斥。杜宣继续告诫黄金荣:“今后一定要老老实实,如发现你再做欺压人民、违抗的事,那就要从严法办了。”这时,黄金荣连忙频频鞠躬道:“保证不再做坏事……”他非常感谢对他网开一面,不予逮捕,并保证不在上海闹事。一前一后的两份“悔过书”
到1951年,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了。一封封控诉信、检举信,寄到了上海,坚决要求镇压黑帮头子黄金荣。研究后决定以副市长盛丕华、市政协副秘书长梅达君和市检察署副检察长方行三人为代表,召见黄金荣,向黄金荣宣布政策不变,但要求他写“悔过书”公开登报,进一步向人民交代,进一步低头认罪。
召见的地点是在市政协的一间会议室内。当时的市政协设在和平饭店,也就是原沙逊大厦内。盛丕华过去曾任四明银行经理,创办过红棉酒家,解放前就与黄金荣熟稔,所以处理黄金荣的事情,基本上他都出席。这样可以稳定黄金荣的情绪,使他不至于过于惊慌而无法谈话。
5月初的一天,黄金荣应召前来。在镇压反革命的浪潮中,体衰年迈的黄金荣的确也是如惊弓之鸟。报章上的标题《大张旗鼓,严厉镇压反革命》《沪市惩处一批著名恶霸》《沪市捕获一批反革命分子》等,直看得黄金荣触目惊心,恐惧万分。黄金荣进入办公室,副市长盛丕华首先指出:人代会上有些代表提出控诉,要求处理你。你生平罪恶甚大,但解放前几年未曾作恶,解放后尚能安分守己,可由你先向人民表白罪行,再凭处理。方行接着说:人民的控诉是正确的,未曾处理你,并不是说你没有罪恶,你应主动向人民交代。可用悔过书在各报刊刊出,内容是承认自己的罪恶,拥护法令,规劝已捕党徒真诚坦白,立功自新;未捕党徒同应向立功自新,以求得人民的宽大。黄金荣听后,赶忙重弹老调,承认自己罪恶重大,愿意真诚地向人民请罪,求得宽大处理,并着重表示:我决不指使和包庇党徒做坏事,如有指使包庇为非作歹,或知情不报,愿受的严厉处分。
涂脂抹粉的悔过书被要求立即尽快重新改写
回到钧培里后,黄金荣即嘱咐龚天健执笔,代为起草悔过书。根据黄金荣的口授,整理成文。黄金荣召集亲信们商量了两次,权衡再三,有的门徒建议不要写得太坏,以免有把柄。经反复修改后,黄金荣才哆哆嗦嗦地在悔过书的末尾签上了大名。这份悔过书交给后,并没有获得通过。因为文中多是隐恶扬美、文过饰非之处。黄金荣强调,他是孙中山先生革命事业的支持者:孙中山先生在上海革命是我保护的,中山先生直到北京去的时候,我保护送他上车,临走的时候,中山先生对我说,上海的革命同志要我保护,所以后来我认得了许多革命分子。黄金荣又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慈善家”:八一三日本人打来上海的时候,难民很多,米粮恐慌,虞洽卿办了一批洋米,由我出面代为救济、筹款。黄又强调在日伪时期,没有落水做汉奸。黄金荣写道:“日本人时常来与我商量,要我出来做事,我总说年纪大了,不能做什么事,回绝他们。”总之,在这份悔过书里,黄金荣尽量为自己涂脂抹粉。另外,黄金荣还处处诿过于他人,推卸自己的历史罪责,说:到抗战胜利后,我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但是听说我的门生,仍借我的名义,在外面招摇,干不好的事。因为年纪很大,也顾不了这许多。不过这种事情,是怪我过去太卖情面,收了好多门生,现在想想这种不好的情形实在错误。
他把罪恶都推到了门生们身上去了,而只剩下了“收了太多门生”这一问题了。这离事实太远了。因此这样一份“捣浆糊”的悔过书当然不会获得通过的。于是,军管会首长立即要求尽快重新改写。在的敦促下,黄金荣让龚天健捉刀,写了一份“自述悔过书”,于1951年5月7日,送交上海。这份远较第一份诚恳的悔过书终于获得了通过。军管会立即将其以《黄金荣自白书》的名义刊登在20日的《文汇报》和《新闻报》头版上,还配以黄金荣的照片。●黄金荣自白书
居住在本市的黄金荣,昨日发表悔过书一件,全文如下:
我小时候,在私塾读书,十七岁到城隍庙姐夫开的裱画店里学生意,二十岁满师,在南门城内一家裱画店做生意,五年后考进前法租界巡捕房做包打听。那时候,觉得做裱画师傅没出息,做包打听有出息。现在想来,做包打听,成为我罪恶生活的开始。
我被派到大自鸣钟巡捕房做事,那时我二十六岁,后升探长,五十岁时升督察长,六十岁退休,这长长的三十四年,我是一直在执行法帝国主义的命令,成为法帝国主义的工具,来统治压迫人。譬如说私卖烟土,开设赌台,危害了多少人民,而我不去设法阻止,反而从中取利,实在真不应该。
蒋介石是虞洽卿介绍给我认识的,北伐军到了上海,有一天,张啸林来看我,他们发起了组织共进会,因为我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叫我参加,我也就参加了。就此犯了一桩历史上的大罪恶,说起来,真有无限的悔恨!后来法租界的巡捕房头脑费沃利,命令禁止共进会在法租界活动,一方面张啸林要借共进会名义,发展他们的帮会势力,所以对我不满意,我因为职务上的关系,就和他们闹意见,从此与张啸林避不见面。不久,我就辞去法巡捕房职务,退休在漕河泾了。我在法巡捕房许多年,当然有些势力,有许多人拜我做先生,我也收了许多门徒,门徒又收门徒,人多品杂,就产生了在社会上横行霸道,欺压善良的行为。我年纪大了,照顾不到,但无论如何,我是应该负放纵之责的,因而对于人民我是有罪的。
我坚决拥护和共产党,对于的一切政策法令,我一定切实遵行。现在,正是严厉镇压反革命的时候,凡是我所知道的门徒,或和我有关系的人,过去曾经参加反革命活动或做过坏事的,都应当立即向自首坦白,痛切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和人民饶恕;凡是我的门徒或和我有关系的人,发现你们亲友中有反革命分子要立即向检举,切勿徇情。从今以后,我们应当站在一边,也就是人民一边,洗清个人历史上的污点,重新做人,各务正业,从事生产,不要再过以前游手好闲,拉台子,吃讲茶乃至鱼肉人民的罪恶生活。这样,可能不咎既往,给我们宽大,否则我们自绝于人民,与人民为敌,那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是应该的了。
现在,幸蒙共产党宽大为怀,使我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在旗帜下学习革命思想,彻底铲除帝国主义的封建思想意识,誓再不被反动派利用,决心学习自我批评及自我检讨,从今后,愿做为人民服务的人。
最后,我敢向上海和上海人民立誓,我因为年纪大了(今年八十四岁),有许多事,已经记忆不清,也许说得不适当,但我的懊悔惭愧与感激的心,是真诚的!是绝不虚假的。
公元一九五一年五月 黄金荣
《自白书》标志帮会给自身的历史打上句号
《黄金荣自白书》的公开发表,在海内外引起很大的反响。从清末以来的近百年间,一直是统治阶级拉拢收买对象的帮会黑道势力,第一次在人民政权和群众的强大压力下,由黄金荣这个最够格的总代表,终于向人民低头悔过,举手臣服了!这篇《自白书》,不仅是黄金荣个人的忏悔,也是中国的帮会以这种形式,给自身的历史打上了一个句号。这也表明,对帮会的控制与消灭的步骤愈益严格和紧凑,《自白书》的发表对旧帮会的帮会残余势力是一个很好的威慑行为。
两份悔过书还有一个不同,第一稿里提到了杜月笙,原文写道:后来北伐军到上海做事的时候,有一天张啸林、杜月笙、虞洽卿来看我,因为他们发起组织共进会,因为我是法租界捕房的督察长,叫我也参加。据说当时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潘汉年交代黄修改重写,即不能出现杜月笙的名字,因为正在争取杜月笙。死而不哀门前冷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了。解放时,大世界游乐场的门票是每张旧币500元,到12月26日增至600元,28日又增为800元。但作为老板的黄金荣,却长期没有给职工增加工资,不仅如此,他还以营业不佳为由,拖延年终奖。为此,演员、职工曾集合数百人,与黄金荣谈判。另一方面,黄金荣则不断从大世界抽取大量钱款。据大世界游乐场的账目,1950年2月至1952年1月底,黄金荣以奖金、薪水、借款等名义共从账房提取25笔现款,共计278400万元。这样,扣除黄金荣应得的工资,黄金荣还欠大世界游乐场6700万元。经过有关部门的工作,大世界演职员的生活有所改善。而黄金荣欠大世界的巨款至死也没有归还,因此在黄金荣死后,于1954年将大世界收归国有,改名人民游乐场。
黄金荣感激对他的宽大,他甚至有点佩服共产党人的气量和胸怀。1950年1月,黄金荣购买了5万元国家公债,以表示这种感激。后来,黄金荣现金缺乏,突然想起有笔旧债可以救急。原来在法租界时代,黄金荣等同总巡乔辨士私下做军火生意,一次,有批军火卖给了商人刘裕章,他没有付款,现在刘就在香港。于是黄便对程锡文说:“现在我买了五万元公债,没有钱,你到香港去找杜月笙,请他给我讨还一笔十万元借款,这是刘裕章早几年向我借的。”2月程锡文到香港讨债,结果,在杜月笙处却碰到了个软钉子,程回忆说:杜月笙“要我去找大少奶奶(即李志清)想办法,我只得回上海,把情况告诉黄金荣。”第二次,黄金荣亲自写了信,要程锡文再去香港找杜月笙,黄金荣还几次打电报请杜设法将欠款追回。程锡文赴港还有一个使命,就是黄金荣奉之命,要程劝告杜月笙返回上海。杜月笙对要他回大陆一事,未置可否;对黄老板要他帮助追讨款项,也表示无能为力;但最后,杜还是让万墨林汇给黄金荣5万元,表示一点心意。
1951年,全国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一浪高过一浪,自白书刊出后的黄金荣,此时真的是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这不仅仅是因为市民们对流氓恶霸的声讨与反应,更因为节节进逼的严厉措施。他的把兄弟和徒子徒孙们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一个个被压上了断头台。就在黄金荣的《自白书》刊登后的第9天,“小八股党”的干将、杀害汪寿华的刽子手叶焯山被押到法庭,其子叶麟根也到庭揭发其父逼死其母和舅父的罪行,最后,叶被判处死刑。7月26日,黄金荣的亲信弟子、汉奸卢英被枪毙。28日,黄金荣的另两个徒弟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一个是迫害越剧名伶筱丹桂的恶霸张春帆,另一个是“小八股党”成员、杀害汪寿华的凶手马祥生。
群众来信像雪片一样飞入机关,纷纷要求可杀不可留。其中主要理由有:
1.组织共进会,在瑞金一路原大千世界开会,办事处在老西门关帝庙里。共进会曾在霞飞路宝康里逮捕共产党人40多人。2.组织荣社,外表如俱乐部,实际巩固黄金荣的地位,是个封建帮会。正月初六、清明节、七月半、十月初一等团拜会,收敛钱物。3.勾结军阀、日伪、。曾在接待黎元洪时,得到一等嘉禾章。汪伪时期与陈群、卢英等往来密切。与日本海军武官府江新司令和贝当路宪兵队军曹长杜井经常交往。4.开设赌台、烟土行。曾有公兴赌台、公买烟土行,并向缘宝、永安、华民、西园、同庆、升生等赌台按月拿开销。5.私藏枪支拒不缴出。1951年4月,在黄公馆搜缴大批武器,计长短枪9支,虽说武器是其儿子黄源涛私藏,但无可否认黄金荣也有部分责任。6.携财产逃港。在上海解放前夕,黄金荣的大少奶奶李志清携带大量金条美钞潜逃香港。
消息传到黄金荣的耳朵里,他更加恐慌了,闭门不出,整日里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会被抓去,甚至晚上也整夜无法入眠,本来老年人就睡得少,这样一来,精神更糟了。实际上方面对黄金荣本人倒丝毫没有这个意思。由于心情恐慌,黄金荣随即就病倒了。先是整日坐在太师椅里,臃肿的身子几乎站不起来,站起来也挪不开步。渐渐地连坐也困难了,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了。自知不久于人世的黄金荣,要求家人不要送他去医院,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在生活了近半个世纪的钧培里,安静地离开人世。
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但对于这些黄金荣已经麻木了,迟钝了。他毕竟是属于旧时代的人物。1953年6月20日上午,黄金荣进入了弥留状态,附近的永川医院应家属的请求,派出护士到黄公馆,给他注射了强心针,但已无济于事。当天下午,黄金荣停止了呼吸,时年86岁。
黄金荣死后,当地门向上级报告说:查黄金荣现年86岁,上海著名的大流氓,收有门徒万众,本区大世界、共舞台、荣金大戏院皆是他的产业,当他于20日死时,大世界经理杭石君即报告分局云南南路派出所,并申请更换大世界负责人姓名,以后便由黄金荣的得意门徒陈福康为主办理丧事,计有马筱峰、陈荣富、陈昌良(荣金大戏院经理)、沈茂贞、汤融、严兴林、毛政纪、顾德昌、钱福林、陆正崇、朱文伟、陈益亭、王世昌、庄海宁、杭石君、陈荣炳等十七人前来治丧。尸体于二十二日移往丽园殡仪馆入殓,当晚在钧培里一号黄金荣住宅中,备有九桌酒席,除上述得意门徒十七人前来外,别无其他动静。治丧中黄府只备了9桌酒席,且只有17个门徒前来吊丧,这在黄金荣这样一个大亨级别的、享尽了生荣的人来说,死而不哀的程度,是空前的了。毕竟时代变迁了,要在过去,黄金荣的丧事应是上海滩上的一件轰动一时的盛事,起码也要与清末盛宣怀、20世纪30年代洋大亨哈同的“大出丧”媲美。
不过,从上海滩三大亨的结局而言,黄金荣算是最好的了。黄张杜三人中,最早走的是与日伪勾结、失节投敌的张啸林,1940年8月13日,他被保镖击毙。杜月笙出走香港,处境尴尬,1951年8月16日客死异乡,只活了63岁。只有黄金荣晚年能以86岁高龄得以善老故土。
黄金荣死后,黄家生活日见拮据,甚至难以维持日常的开支。黄家打算变卖一些不动产,但又不敢贸然向提出。后来在无奈之中求助于章士钊。章士钊即写信给市长陈毅和副市长潘汉年,陈述黄家的困难。在潘汉年的亲自处理下,顺利解决了黄金荣的遗产问题。
一个盗匪群起、黑道横行的时代,在黄金荣死后彻底地结束了。1953年6月20日,也就是黄金荣死的那天,有人在复兴公园法租界时代的顾家宅公园这个曾经挂着“中国人不得入内”、“戴着口罩的狗可以入内”园规的公园后门的一块黑板上,写了五个雄劲的大字:“黄金荣死了”。这大概是上海滩的公众媒体上,唯一能见到的黄金荣的死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