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期】扇面之美与收藏之乐
随着造纸业的兴盛,扇面艺术在明、清两代发展到鼎盛,几乎所有的文人书画家都有在扇面上写书作画的典型经历。明代士大夫之间相互赠扇,炫耀雅扇已是一种风气。讽刺的是,在清初人写的笔记中,甚至提到南明弘光朝的大学士们在朝堂上讨论的不是清兵压境,而是应否在十月天气炎热时使用扇子。清代此风更炽,涌现许多制扇的名家,而“制一扇,所费数金,而人必数扇,且辗转丐求名手书画,以相夸耀”。毕生雅好书画的乾隆皇帝,曾命礼部尚书、画师张若霭将宫内所藏元、明两代折扇三百把编目作序,题名为《烟云宝笈》出版。后下至官吏文士,商贾市俗,莫不以手持名人书画的折扇为雅事。团扇也在式微近300年后,直到清末又忽然活跃于书画家的案头。
为了更好地保存,许多收藏家将书画扇面直接裱成册页,而没有制成成扇。还有人将成扇扇面揭下,装裱后收藏起来。因此古代扇面书画大多以册页的形式保存至今。折扇扇面的特殊形制,正是其魅力所在。有科学研究显示,人的双眼平视时,最舒适的视界是落在竖短横长的符合黄金比例的矩形之内,并且视角在120度。这恰好与市面上最常见的16与18档折扇张开的角度和长宽比例相合。扇面在形态上具备先天的优势,体现了中国古典美的和谐匀称。
扇面较之手卷、中堂、横批、册页,创作多不易,故有“求扇一页,胜画之尺”之说。祝枝山是一位擅长扇书的大家,但他对折扇书法曾有个著名的比喻:在规则凸凹的折扇上书写,犹如舞女在瓦砾堆上跳舞,即使是飞燕与玉环来跳,也会减了几分媚态。而扇面的弧度,对以大片风景入画的山水扇面而言,需要其抛弃通常直线地平线的处理,而多沿扇形作弧线构图,更讲究布局的精当巧妙。
扇面的独特神韵,古往今来让无数收藏家魂牵梦萦。明代徽商收藏家汪爱荆,曾以100幅宋、元的扇面裱成一座画屏,人称“屏山”。现代著名的书画家吴湖帆,精于扇面收藏。他以祖上遗留了若干把“状元扇”为引子,曾亲手编制了清代状元名次录,按图索骥,历时20多年之久集藏了70多位清朝状元书写的扇面。后来他将其悉数捐赠给了苏州博物馆。老舍生前以收藏扇子而出名,他的收藏囊括了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俞振飞等顶尖戏剧名伶的作品,共有100多把,都很有来历。比如梅兰芳表演极讲究“扇子功”,他每次主演《晴雯撕扇》前,必定亲笔画一张扇面,装上扇骨带到台上,然后当场撕掉,已成规矩。琴师徐芝源看到后,颇为心疼,有一天等散戏之后,偷偷把梅兰芳撕掉的扇子捡回来,请裱师重新裱装好送给老舍。老舍大为感动,从此对名伶的扇子倍加钟情。可惜这些珍贵藏品“文革”后被抄走,低价转卖,不知所踪。
从民国时期开始,团扇已从文士生活中消失,而折扇尚能延续余晖,只是扇面上书画的技艺,真正懂的人越来越少。“小品大艺”,记录的正是明清扇画全盛之际,漫天霞光间的一抹绛红,更叫人遥想那咫尺间说不尽的雅趣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