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势”思想新探
摘要:在韩非之前,“法、术、势”并非互相孤立。道家、法家乃至荀子都有关于“法、术、势”的论述。在法家中,齐法家与晋法家对“法、术、势”有着不同的观点。荀子受到齐法家影响甚大,对“法、术、势”进行了道德化改造,将之完全消融于儒家的话语系统之中。在综合前人基础之上,韩非创造性地将“法、术、势”一体化,完成了“法、术、势”的融合与贯通,最终铸就了独具特色的韩非法家思想。
在先秦思想史中,“法、术、势”作为特定的学术话语与韩非有着紧密的联系。一般认为,韩非吸收了商鞅的 “法”、申不害的“术”、慎到的“势”。需要澄清的是,“法、术、势”在韩非之前并非完全孤立。上述说法,也不意味着商鞅只言“法”、申不害仅论“术”、慎到只重“势”,而不及其余。在《黄帝四经》、《文子》、《商君书》、《慎子》乃至《荀子》等先秦典籍中,多有论及 “法”、“术”、势”的文字。现存的《商君书》有《更法》、《错法》、《慎法》等诸篇,大抵可以看出商鞅重“法”的倾向。然而,《盐铁论·非鞅》中,“文学”却说 :“商鞅以权数(通‘术’)危秦国”;《申子》原为六篇,仅存的两篇《大体》、《君臣》主要围绕“术”而言的;《慎子》原为四十二篇,仅存的七篇对“法”、“术”、“势”均有论及,很难说“势”在文本中具有特殊地位。颇值玩味的是,荀子批评慎到的不是“势”,而是“法”:“尚法而无法”[1]、“蔽于法而不知贤”[2],诟非申不害不是“术”而是“势”:“蔽于埶[3]而不知知”。对此,英国汉学家葛瑞汉指出:“‘法’在慎到的轶文中居于主导地位,且荀子(似乎不知道《商子》)最初把‘法’和慎到联系起来,并称申不害为‘势’的倡导者。无疑,‘法’、‘术’、‘势’对于不同思想家的相对重要性只是强调和侧重的问题。”[4]
一、“法、术、势”:源流与演化
“法、术、势”在韩非及前期法家那里,基本是作为政治术语。“法”是法律,成文法,偏重于刑法;“术”是指君主驾御群臣的技巧、方法;“势”则指与权力紧密相联的政治地位、权势,且基本针对君主而言。不过,在先秦思想中,“法、术、势”,还有别的意思。“法”具有方法、技巧的意思,如兵家的“法”是指用兵的技艺;“术”也有方法、技巧的意思。所以,很多时候“法”、“术”意通,常常连用。而且,“术”也常常与“数”连用,在有些情况下可以互换;“势”除了作为政治范畴使用外,主要侧重于客观的状态,用以描述事物发展的趋向。那么法家的“法、术、势”与之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呢?
首先,从“法”的发生学意义而言,有三个线索:1、道生法:《黄帝四经》明确说:“道生法”[5]。《管子》与《荀子》多处“道”、“法”连言。吕思勉亦说:“法因名立,名出于形,形原于理,理一于道,故名法之学,仍不能与道相背也。”[6]2、礼生法:《管子》认为:“法出于礼,礼出于治。治礼,道也。”[7]陈柱也说: “法家盖出于礼,礼不足为治,而后有法。礼流为法,故礼家流于法家,故荀卿之门人李斯、韩非皆流而为法家也。”[8]3、刑始于兵:韩星认为:“在中国古代文献中,春秋以前的法一般称作刑,战争(征战)则通称为兵。所谓兵刑同一,是说上古的战争和刑罚是一回事。二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所谓刑始于兵,是说刑或者刑律起源于远古的氏族战争。[9]
其次,先秦言“术”的派别有很多,如纵横家的“捭阖术”,神仙家的“长生术”,阴阳家的“阴阳术数”以及黄老道的“帝王术”。“术”具有强烈的工具理性的特征,然而,从“术”专为君主使用这一点来看,最与“法”家切近的还是黄老道的“帝王术”,适如郭沫若所言:“申子便有‘术’的提出,这其实是倡导于道家,老聃发其源,而申不害擅其用。”[10]刘泽华先生亦持类似的观点:“‘术’是专门研究君臣关系的理论,战国时期讲术的风气很盛,道家固不待言,是发明术的宗主。”[11]
最后,就“势”而言,先秦除了法家论“势”之外,最突出的要数兵家。《吕氏春秋·不二》中有“孙膑贵势”的说法,《孙子兵法》中则有《势篇》。尽管兵家所重的“势”指的是在军事斗争中如何占据有利的地形、位置,却与政治斗争中如何依靠权力确保自身的地位还是共通的。可见,法家至少与道家、儒家、兵家有着紧密的联系。它是在“百家争鸣”条件之下,汲取其他诸家思想养料的基础之上形成和发展的。
在韩非之前,法家已形成了对“法、术、势”的看法,甚至在《管子》中还可找到以“法”、“术”、”势”命名的篇幅,如《七法》、《任法》、《版法》、《明法》、《心术》、《形势》等。不过,法家的内部立场并不完全一致。有学者敏锐地发现,以齐国为中心的齐法家与以三晋之地(韩、赵、魏)为中心的晋法家有着很大的区别[12]。在齐国,儒家礼文化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而田齐时期的稷下学宫具有极强的包容性与开放性。“三晋”则地处西陲,受戎狄文化影响很大,对儒家文化有很强的的排斥性。齐法家以管子、慎到等为代表,晋法家则以李悝、商鞅、申不害等为代表,实际上还包括后来的韩非。齐法家与晋法家在“法、术、势”上亦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其一、两者都强调“法”,并注重刑赏。晋法家更偏重于“严刑峻法”,并且他们从根本上排斥儒家的礼义,反对儒家的德治路线。而后世如司马谈、班固等人批评法家“严而少恩”,准确地讲,应当是针对晋法家的。相对而言,齐法家更具有兼容性,开放性。齐法家不仅不反对儒家,而且还吸收儒家的道德教化思想,应用于实际的政治治理中。
其二、两者都强调“术”对于君主的重要性。不过就内容上,晋法家更侧重“君人南面之术”,突出驾御群臣的技巧与方法,且朝向具有纯粹工具理性的阴谋诡计方向发展。而齐法家谈的“术”,一则为治国安邦之道,二则为颇具道家色彩的“养心之术”。
其三、两者都侧重将“势”理解为与君主、权力相联系的地位。不过,就其产生的合法性而言,齐法家认为君主的“势”来源于国家与人民。如慎到认为:“立国君以为国,非立国以为君也。”[13]管子亦说:“天下之有威者,得民则威立,不得民则威废。”[14]而晋法家视君主的“势”为天然合理,并且借助于“势”无限拔高,凌驾于大臣及民众的地位之上,具有强烈的专制独裁性特征。
二、荀子:“法、术、势”的过渡与嬗变
在“法、术、势”的演变过程中,容易忽略的一个环节就是荀子。荀子是先秦思想的集大成者,在齐稷下学宫“最为老师”,并“三为祭酒”。荀子不仅是地位上可以与孟子相齐的儒家代表人物,而且法家的理论家韩非,实践家李斯是其弟子。故而,他也是“由儒而法之间的一道桥梁” [15]。
从现有史料来看,荀子虽是处于三晋之地的赵国人,但是,他的学术思想更多地受到齐国稷下学派的影响,所以《荀子》中才会出现很多论及法、术、势的内容。按照侯外庐学派的观点:“在战国时代的社会里,‘法’、‘术’、‘势’的思想已经是合法的,因此,这种思想渗透进荀子的理论的体系,自是顺理成章的。”[16]如果说,齐稷下法家思想本身就具有儒家道德化的特征的话,那么,荀子则将其贯彻得更为彻底。作为荀子的弟子,韩非的“法、术、势”是否直接就从商鞅、申不害、慎到那来?文献还不足以解答。若将荀子视为前期法家与韩非法家思想的过渡环节,可为我们探索韩非“法、术、势”思想的来源提供另外一条求解路径。
从前期法家到荀子那,“法、术、势”经历了奇特的嬗变,即作为法家的概念与范畴,基本被儒家的话语系统所吸收转化。在以“礼义”为核心的荀子思想中,“法、术、势”完全消融于儒家的价值立场之下:
首先,将“法”纳入“礼”的轨道,并赋予崭新的涵义。在《荀子》中,除了言“法””与“刑”相联系,以及几处批评与儒家对立的派别使用“法”保留法家意义上的“法”(主要是与刑法,刑罚相联系的“法”)之外,其它则基本进行了儒家伦理化的改造。这种改造主要有三个方面:1、将法家意味的“法”,作为儒家“礼治”的补充力量,以“礼乐教化”与“刑罚庆赏”相互补充,作为实现德治依凭的手段:“由士以上则必以礼乐节之,众庶百姓则必以法数制之。”[17]2、将礼塑造成具有外在化,规范化,客观化特征的法,使其更具操作性和实践性,是谓以礼为法,礼法相即。正如杨荣国所言:“荀况所谓的‘礼’,从内容实质上来说也就是法。”[18]3、“法”作动词用,具有效法、学习、模仿的含义。在荀子那,“法”在这个层面的使用,与儒家的礼乐教化精神更加契合。《荀子·修身》:“学也者,礼法也。”这里的“礼法”,亦即“法礼”,是对礼的学习与效法。甚至,不论是法先王,还是法后王,其实质就是 “法礼”,只不过,对所效法、学习的典章受到时间回溯的影响,存在着理解的视阈差异而已。
其次,将具有价值理性特征的“礼”,衍生为工具理性特征的“术”。荀子所说的“术”,是“礼术”:一则意味着将礼的应用,上升到工具理性的高度,一则意味着以工具理性为特征“术”,必须受到以“礼”为核心的价值理性的引导和规范。他以是否合乎“礼”为标准,对术作出两种价值的区分:正(善)与不正(恶),并且肯定“择术”对于道德人格塑造的重要意义:“论心不如择术。形不胜心,心不胜术。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19]通过工具理性加以转换之后,礼的价值效用呈现了多样性:就个体生命呵护而言,是“治气养心之术”;就应对外在世界而言,是“天下之行术”、“常安之术”;在礼乐教化之后,个体的心灵世界获得了敞开,并与他者的心灵世界建立了联系与沟通,礼这时的运用,则谓之“兼术”。与法家推崇的“术”不同的是,荀子非常强调“术”使用的正当性。所以他极力批评法家视他人为工具与手段的阴谋权术,认为是“常危之术”。
最后,扩大“势”的外延,并将“势”作为实现道德教化可资利用的条件。荀子所谈的“势”,有两个层面的涵义:一方面,强调客观的存在状态和变化趋向,如:“安危之势”,另一方面,将法家的“势”外延扩大化,不再为君主独有,还包括君子,庶民阶层。而且,荀子谈”势”始终是作为道德教化可资利用的手段,而不是作为个人在权力欲支配下的追逐目的。荀子认为,人从本性上都希得到更好地位和发展机会,但是社会资源本身却具有有限性, 所以平均主义不太现实。只有依靠礼制进行等差秩序的规范,社会才能够实现和谐治理:“百姓之势待之而后安”[20]。而礼治的推行,则需要诉诸道德典范的人格魅力,尤其是一个世风日下的社会。在荀子看来,可以借助政治地位乃至权力加以强化来强化道德典范的辐射力量:“君子非得势以临之,则天下无由得开内焉。”[21]当然,取得权力的前提条件是价值合理性。所以他区分了“明主”和“暗主”:前者以得贤为急,后者则以得势为重。按照礼治的理想设计,道德修养的高低应当与社会政治地位是匹配的。“德”是主观之修为,而“势”则是与之相谐调的自然结果。荀子所言的“势”不仅蕴涵着伦理道德走向与政治权力结合的可能性,而且意味着道德赋予权力使用以合理性。他认为君子有“势辱”,但无“义辱”,其本质也无非是强调伦理道德对于政治权力具有优先性。
荀子将“法、术、势”完全纳入“礼”之下,或者突出礼的规范性特征,或者强调礼的工具效用,或者作为推行礼治的依赖手段。如此,理解荀子的“法、术、势”必须借助于对“礼”的理解,这显然也造成了“法、术、势”之间的有机联系无法得到很好地呈现。这一工作,是由他的弟子韩非完成的。
三、韩非:“法、术、势”的综合与创新
韩非是韩国贵胄,在其先祖韩昭候时,晋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就在韩国执政。特定的阶级立场以及当时激烈的权力斗争,使韩非更倾向认同法家思想。韩非的价值立场虽然与其师荀子相扞格,但司马迁说李斯:“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22]。韩非所学内容可能同此,如此则不影响他对荀子思想的继承与发展。只不过,韩非秉承了晋法家的路线,将荀子的“法、术、势”重新扭转到法家的发展轨道,并加以了综合与创新:
首先,将“法”作为“术”与“势”的载体和基础。韩非所言的“法”具有四个特征:1、规范性和公开性:由国家制定,并予以颁布执行的法律规章制度: “法者,编着之图籍,设之于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23] 2、公正性和权威性:在法的贯彻过程中,身份、等级、才能、地位排除在外,一视同仁:“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不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24]3、稳定性和统一性:在立法上尽管需要因时制宜,大抵要保证法的相对稳定性,不能朝令夕改:“法莫如一而固”。[25]
就“法”与“术”、“势”的关系看,不论是“术”,还是“势”,都紧紧依托于“法”。 无“法”不足以处“势”,无“法”亦不足以操“”术。一方面,“法”本身就具有权威性,君主的地位与权力是通过法来得到保障的。一旦君主的权力失去合法性,那么必然就导致政治失势。而且,君主可以通过法律的权威来震慑君臣群下。另一方面,“法”是公开的,是明的,“术”是隐秘的,是暗的,后者只是前者的配合与补充。
再次,发挥黄老道家的“无为术”,将之与“任法”、“任势”相衔接。在韩非那:“术者,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群臣者也。”““术”一则专为居于统治地位的君主所垄断;二则,它几乎成为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权术,是一种纯粹的工具理性的体现。三则它的针对的对像是臣子,是“潜御群臣”之术,是权力斗争的工具。四则,它与法的公开性不同,是人主暗用之机智。
韩非之学“归本于黄老”,而黄老学派恰恰从政治上发挥了《老子》的“君主南面之术”。韩非则更进一步,对之加以了发挥:一方面,他把“术”与“法”、“势”相结合,并以“法”、“势”来解释“术”。他主张“任法”、“任势”,正好与“任术”相呼应,本质上就是君主“无为术”。同时,“术”是“帝王之具”,不可或缺。另一方面,他赋予了“术”以更加丰富的内容,以“无为”为至高,以赏罚为“二柄”,以“任人禁奸”为圭臬,其具体应用则变幻多端。譬如“倒言反是”、“举错以观奸动”、“握明以问所暗”,等等。
最后,以“法”、“术”作为加强和巩固君主之“势”的手段:《韩非子·难势》:“夫势者,名一而变无数者也。势必于自然,则无为言于势矣;吾所为言势者,言人之所设也。”韩非将“势”区分为两种:一是“自然之势”,强调客观之形成;一是“人设之势”,强调主观之造成。韩非这样的区分是基于对“尚贤”一说的批评。他认为,尧舜式的贤人君主的出现概率并不高,即使出现,也无法撼动桀纣式暴君统治的根本,结果往往是:“势治者则不可乱也,而势乱者则不可治也。”[26]与其等待贤人政治的出现,不如谋求得势,走向强权政治。
借用马克斯·韦伯的理论,他认为权力是一个人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另一个人行为之上的能力,是一种强制力。而权威的力量则是来自人们发自内心的自愿服从。权威不能替代权力,却是权力的延伸,正如他所说:“纯粹的权力威望作为‘权力的荣誉’,实际上意味着统治其它实体的权力的荣誉,即‘权力扩张’。”[27]。在传统社会中,君主权力的获得通常是世袭的,这种以先天血缘为纽带的权力继承,可以理解为韩非所说的“自然之势”。但是,残酷的政治斗争,往往出现君主大权旁落的现象。所以,韩非看来,仅仅有权力是不够的,必须实现向权威的转换。而君主强化个人之权威,显然也就是追求所谓的“人设之势”。就治理精神而言,从权力压制到权威慑服,其实质也是走向“任势”,与韩非推崇的君主“无为术”不谋而合。
在韩非看来,“势”是人主之“渊”、“马”、“筋力”、“爪牙”、“胜众人之资”。对于君主而言,它是确证其存在,并凸显其存在的最有效载体。韩非认为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即使是君臣父子之间,无非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不过,君主需要借助大臣进行自上而下式的治理,故而不得不赋予大臣以权力。但是,大臣一旦拥有权力,则往往又容易对君主构成潜在的威胁。因此,君臣关系,尤其是其间的权力关系构成了韩非政治理论探讨的重点。为了确保政治权力,君主就必须增强政治权威,而“法”的全面推行,“术”的变幻使用,成了一种必然的趋势。
综上,根据“法、术、势”的演变脉络,我们可以初步得出以下结论:法家的起源,很可能是多元交互的。但是,对其影响最大的主要是道家、儒家、兵家。然而,我们也不排除名家、墨家,阴阳家等学派的影响。同时,法家人物大多有“本于黄老而主刑名”的学术特征,据此可以推定,黄老学派,是法家成型的关键性环节。受到齐法家影响的荀子则对“法、术、势”进行了道德化的改造,将之完全消化于儒家的话语系统之中。不论是前期法家,还是荀子,尽管他们对“法、术、势”已经有所论述,但是三者之间还缺乏有机联系,并缺乏理论系统性。韩非在综合前人基础之上,创造性地将“法、术、势”一体化,完成了“法、术、势”的融合与贯通,最终铸就了独具特色的韩非法家思想。
作者简介:胡可涛(1979-),男,汉族,江苏灌云人, 中国矿业大学伦理学研究所 讲师,江西师范大学江右思想文化研究中心、道德与人生研究所兼职研究人员。学位:博士(清华大学) 研究方向:伦理学
[4] [英]葛瑞汉,张海宴译:《论道者:中国古代哲学论辩》,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09页。
[16] 侯外庐、赵纪彬、杜国庠:《中国思想通史》,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572页。.
[27] [德]马克斯·韦伯,林荣远译,《经济与社会》(下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