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富先老的中国
这几年经常看到欧洲各种新闻,比如游行抗议削减养老金,比如推迟退休年龄,比如中东难民涌入欧洲,比如各种恐怖袭击,总之就是欧洲老龄化、少子化的人口问题几乎天天可以duang出新闻。创造了灿烂文明的欧洲,辉煌了几百年之后,似乎在摇摇欲坠。
这周末不小心看到了上个月人社部发布的《中国社会保险发展报告2016》,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中国的人口问题绝对不比欧洲轻。
▌一、社保基金的窟窿有多大
这份报告讲了啥呢?
先看抚养比。全国平均是2.8,什么意思呢?就是2.8个劳动力(缴养老保险)要养一位老人。这个数据在2014年是2.97,2015年是2.87,2016年降到了2.8。下降表明因年龄退出劳动力的人口速度要快于新进的劳动人口速度。
单看全国还好,如果看地方,就更恐怖了。广东的抚养比是9.25,位居全国第一,超出全国平均的只有8个省,而数据最低的是黑龙江,仅1.3,几乎相当于1个劳动力养一位老人。这个分化的背后显然是受我国劳动力大迁徙影响的。看来广东的吸虹效应是最强的,而东三省显然是劳动力输出的省。
另外还可以看到,几乎所有省份这个指标都是下降的,包括吸虹最强大的广东,这也表明各个省份的劳动力都在快速老去。例外的是西藏,这背后的原因吧,想想西藏地区的各种优惠政策,比如上市排队,大概能知一二。
全国养老金余额平均还能支付17.2个月,广东、北京,凭着抚养比和工资双高,不仅位居全国之首,而且可支付月数较15年还是上升的。其他省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最悲催的是黑龙江,养老保险累计结余居然是-232亿。
社保玩的游戏是用后面人缴的钱来填前面人,如果收不抵支,这个游戏就会越来越难玩下去。当然,社保游戏是全球各个开局的,拼命也会让它玩下去。
所以我们就看到11月18日,对外公布的《划转部分国有资本充实社保基金实施方案》。这个划转,一方面是弥补历史缺口,1997年全国推行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时,转入资产大概是600多亿,而当年退休人口约2000万人,以前没缴纳保险金,视同缴费,还有一部分未退休但接近退休的人群。
另一方面显然是调节地方不平衡来的,这也是一个历史问题,过去劳动力大迁徙带来的。像广东这些地方享受了大迁徙的红利,而锅却让东三省等劳动力输出省份背了。地方不平衡当然也只能通过之手来调节。
国有资本划转终究解决的只是过去的历史遗留问题,而它无法解决的是中国人口的日渐老去,以及伴随而来的抚养比下降。
▌二、未富先老的尴尬
2016年底中国有13.83亿人口,其中60岁以上的人口占比16.7%,65岁以上占比10.85%,两个数值较去年分别是16.1%和10.46%,升幅不算小。国际上通常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10%,或者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达到7%,就进入老龄化。
把时间轴拉长点,中国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1982年是4.9%,1990年是5.6%,2000年是7.1%,2010年是8.9%,而到2016年是10.85%,显然老龄化呈加速上升状态。世界卫生组织预测2050年,中国将有35%的人口超过60岁,成为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
从中位数年龄来看,中国2016年底是37.4岁,逼近美国的38.1岁,远高于越南、巴西、印度等新兴国家。
看中国与美国的人口结构,中国的中位数年龄超过美国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比较尴尬的事情是,中国人是老去了,但财富并没有起来,看人均GDP,世行的统计口径,中国人均GDP是6895美元。不按世行的口径,中国2016年不变GDP是73.5万亿人民币,按年底13.83亿人口计算,人均GDP是53156万,按照目前6.62的汇率,大概是8000美元,这是远远低于美国、日本等经济发达的国家。
目前世界上最老的国家应该要算日本,中位数年龄达到了47.3岁,日本同样是世界上平均寿命最长的国家,平均寿命85.3岁,中国这一指标是75.7岁。尽管日本这么老,但是它算得上是边富边老,在它失去20多年之前,到1990年,它的人均GDP就接近4万美元。
对中国糟糕的是,人渐渐老去,但财富并没有起来。目前这个人均GDP水平,意味着中国根本就经不起日本那样的经济衰退。经济衰退意味着你的收入水平就停留在目前的水平,许多人将失去改善生活水平(比如装修一下房子)的可能,并且抵抗风险的能力大幅下降,一场疾病就极可能把一个家庭拖入贫穷的境地。
加速老去的人口毫无疑问对社保基金是压力,国有资本划拨解决的是过去遗留的支出问题,但解决不了人口老去的创收问题。要解决这点,推迟退休年龄是必然的,另一个办法是回到人口问题上:鼓励生育。
▌三、中国2017年会出生多少人口?
2016年10月出版的《中国统计年鉴2016》抽样调查显示:2015年,中国的育龄妇女的总和生育率仅为1.047,这一数据远不及人口世代更替水平2.1的一半,也低于世界银行最新的2014年其他199年国家和地区的生育率。
这个数据是全国1%人口的抽样,也许并不准确,但根据统计局的数据,中国2010年到2014年的生育率分别为1.18、1.04、1.26、1.24、1.28,平均生育率仅1.2,最高值也只有1.28,即使统计局的数据低估了,比如低估15%,实际生育率也不到1.4。
在1.4的生育率水平下,意味着每隔一代人(平均25年左右),年出生人口将减少36.4%,两代人将减少超过60%。
或许是这一指标太过触目惊心了,从今年起,统计局不再公布这一指标。
2014年是“单独二孩“政策在全国各省份陆续实施的第一年,2015年是第二年,而从生育率来看,是下降的,这表明这一政策的效果并不明显。
2016年是全面放开二胎政策实施的第一年,全国住院分娩婴儿活产数为1846万,同比增长11.5%,出生人口总数达到2000年以来最高水平,其中“二孩“占比从2013年的30%左右提高到45%。
这一数据看上去是非常美好的。
2017年前5个月住院分娩婴儿活产数为740.7万人,同比增长7.8%,其中二孩占比57.7%。也看上去不错。
然而,2017年前8个月的全国住院分娩婴儿活产数为1162万,同比仅增长2.4%,其中“二孩“占比达到52%。
这表明什么?
放开二胎刺激生育的增长犹如昙花一现,随着二孩的效应逐渐释放,2017年总出生人口可能与2016年持平,甚至下降。
这个现象的结论很简单也很冰冷:大家都不愿生了。
翻开世界各国历史,一旦这种生育状态形成,要改变是极其困难的,哪怕完全放开生育,甚至鼓励生育,比如日本、韩国、还有欧洲。看欧洲,许多国家的人口甚至是负增长了。
背后原因不复杂,现代化过程中,增加养育孩子的实际成本与养育孩子的机会成本大大提升,养育孩子是一种以自己的艰辛付出来给社会提供公众产品的利了行为,生育率下降是普遍现象。
像在欧洲,不要孩子的领导人很常见,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英国首相特雷莎·梅、法国总统巴克隆、意大利总理保罗·真蒂洛尼,还有现任欧盟主席容克,无一例外。把视线从大国移开,中小型欧洲国家也是如此,瑞典总理斯蒂凡·洛夫文没有,荷兰首相马克·吕特也没有,还有奥地利总理、卢森堡首相都没有。
上层精英的这种无子化倾向也在向社会下层渗透,欧盟区现在65岁以上的人口占比为19.1%,而0到14岁的人口占比15.5%,大西洋彼岸的美国这两个指标分别是15.63%和18.73%。欧盟区现在中位年龄是42.9。就这个人口结构,你就知道欧洲是绝无可能撼动美国的地位。
或许很多人曾经是比较难想象中国的人口问题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但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长期生育限制、生育成本高,生育观念改变,推动了中国民众的整体生育意愿走低,这种低生育意愿和低生育率的现实很难得到逆转。
而相比欧洲、日本等国,中国除了老去的人口,还有一个尴尬的事实:我们还没富起来。
▌结语
人口老去,少子化,不仅仅是威胁着社保这个游戏能否持续玩下去,它更深刻影响着一个国家的未来。
中国过去三十多年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庞大的人口红利在合适的制度下得到释放,中国经济从2012年开始GDP增速脱离双位数区间,这也恰好是从中国劳动人口数量开始绝对减少的开始时间,这不是偶然的,在经济学上,这被称为“刘易斯拐点”。
随着人口老化的加深,中国奇迹或许是昙花一现,从此泯然众人。
当然,人口老化问题并非中国独有,是全球,尤其是发达国家里的普遍现象。像欧洲,现在一些地区,如法国,还能维持人口增长,主要是靠放开移民。这种现象究竟会演化出什么样的人类社会进化史现在来说为之过早。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以及今天欧洲现状来看,再考虑中国的未老先富,未来很难言乐观。
而从技术进步的指数化速度来说,担心人口老化可能只是杞人忧天。一个经济体的规模由劳动数量与效率决定,如果技术带来的效率提升足够大,人口因素就不是大问题了。
不过,无论会出现什么情况,当对未来做出安排时(比如配置资产),是要将中国未老先富的事实纳入到决策框架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