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有一处败笔

01-02 生活常识 投稿:森与雨露心
《我不是药神》,有一处败笔

文/金错刀频道 祥燎

 

“警察领导,我求求你,别再查「假药」了行么。这药假不假,我们这些吃的人还不知道么?我吃了三年正版药,房子吃没了,家也吃垮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药,可你们非说这是「假药」。不吃药,我们就只能等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行吗?”

 

“谁家没个病人,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吗?”


说这话的人,是一位患慢粒白血病的老人,听的人,是查办假药的警察,以及所有在看《我不是药神》的观众。

 

句句戳心的台词,顿时令影院抽泣声四起。这一刻,《我不是药神》成功了。

 

上映首日,票房破3亿(含点映场);猫眼、淘票票、豆瓣评分全线破9!这样的风光,国产片久违了。


截止今天12点,15万人打分,依旧坚挺在9分

 

有此成绩,在于它走了一条“现实主义路线”,直击“看病贵看病难”的全民痛点。

 

但有一处,它与现实仍先去甚远,那就是“原研药公司=反派”的设定——原研药公司药价昂贵,普通病患根本吃不起,只能等死,因此制药公司是在吃人血馒头。



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原研药公司代表

 

这样做,也许是为了戏剧效果,但如果不明就里的人,因此把原研药公司当成万恶的资本主义,是要被打倒的对象,那《我不是药神》的罪过可不小。


1

 

印度卖便宜药,但它不是救世主

 

《我不是药神》的主角程勇,他的现实原型是人称“药侠”的陆勇。

 

2002年,陆勇被查出慢粒白血病。全家没有一个人能和他配型成功,无法进行骨髓移植,瑞士诺华生产的药品格列卫成为陆勇唯一的选择。


格列卫是第一个分子靶向抗癌药,可以将患者的5年生存率从50%提升至90%以上。然而这个药最大的问题就是贵,贵到什么程度?有病人描述,如果吃的药吐了出来,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咽回去,因为一粒就是500块钱。一个疗程要花掉2.35万人民币(一个月为一个疗程),而且需要终身服用。


当时的人均月工资仅1000多元。陆勇家境尚好,但两年时间吃了近60万,也已不堪重负。

 

在陆勇于2004年建立的QQ病友群里,100个人中只有他和另一位病友吃得起正版格列卫。陆勇回忆:“每个月都有一两个病友的灯灭了。”

 

2004年,陆勇发现印度仿制药,价格低廉,药效几乎一样,唯一的差别是没有专利。于是他开始为自己买药,也为别人带药。


在找药的各种方法中,自己去印度买药,是上策;中策,通过病友推荐寻找靠谱代购;下策,拼人品盲选网上代购;下下策,自行灌装药物。

 

前三条路,目的地都是印度。问题来了,印度的制药产业为何如此发达?

 

据相关数据统计显示,截至2015年,印度有10500个制药单元(工厂),3000多家药企。从规模上看,印度药品市场规模约占全球市场2.4%,生产的药品数量占比为10%。


这背后,离不开印度的强力支持与法律保护。

 

1970年,印度颁布新的专利法,该法律自1972年开始生效。该法律对制药业最大的影响体现在两点,一是不授予药品的产品专利、只对生产过程授予方法专利,二是大大缩短了专利的有效时间。

 

从此,只要你觉得药价贵,人们买不起,你就可以无视专利,随意仿制。

 

这种行径和耍流氓无异了。但是印度也是没辙,1970年前印度医药市场都被跨国公司占据时,人民买不起药,社会动荡。为了维稳,厚脸皮耍点流氓算什么?


而到了1995年WTO成立,印度作为主要成员国之一还签署了《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还怎么耍流氓?

 

印度代表就说,我们是发展中国家,需要10年过渡期。于是对于TRIPS的执行,被拖到了2005年1月1日。

 

时间来到2004年底,实在没法拖了,咋办?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强制专利许可”和“化合物专利授权限制”,横空而出!

 

“强制专利许可”来自于2001年的《TRIPS协定与公众健康宣言》。在以下四种情况下可以使用“强制专利许可”:


第一,专利权人未实施或者未充分实施其专利。

第二,以公共利益为目的的强制许可(如战争,传染病)。

第三,救济垄断行为的强制许可。

第四,依赖性专利的交叉强制许可。


印度正是利用了第二点,规定因国家安全、印度传统、公共健康等原因,国家可以对专利实施强制许可。

 

而“化合物专利授权限制”的意思,就是不允许现有化合物通过新的制剂处方获得专利保护。

 

这套组合拳一出,印度正式成为“世界药房”,全世界1/5的仿制药都来自于它,其中还有一半出口至第三世界,甚至欧美国家。


无国界医生组织在2005年的一篇报告中提到,印度的仿制药使艾滋病治疗的花费从原先的10000美元下降到约200美元。报道还写道,“世界各地的病人都依赖印度生产者来生产价格合理的仿制药。”

 

但是,正如《我不是药神》中原研药公司的律师所说,“救了你们命的不是印度格列宁,而是瑞士格列宁。”如果没有原研药,何来仿制药?

 

印度这种我穷我有理的做法,惠及全球,但令原研药公司很受伤。

2

药企卖高价药,迫不得已

 

对于正版药的高价,有人这样解释,“靶向药之所以昂贵到要卖几万元,那是因为你能买到的已经是第二颗药,第一颗药的价格是数十亿美金。”

 

有数据统计,药物从最初的实验室研究到最终的上市,平均要花费12年时间,66.145亿元人民币,6587个实验,423个研究者,最后得到1个药物。


几大药企在1997年~2011年的研发成本

 

例如,《我不是药神》中“格列宁”的原型“格列卫”。这款药物,从发现靶点到2001年获批上市,瑞士诺华整整耗费了50年的时间,投资超过50亿美元。

 

从1997年到2011年,诺华公司一共在研发新药上投入了836亿美元的成本,其中只有21种药成功获批上市,平均每粒新药耗资近40亿美元。


不夸张地说,一个新药物的诞生,完全是从无到有,可能比你中彩票还难。从新药立项到产品上市,成功率不到2%,其余98%的项目血本无归。一般来说,新药从研发到上市的过程中需进行的工作包括:


药物临床前研究(药物的合成工艺、提取方法、理化性质、纯度、剂型选择、处方筛选、制备工艺、检验方法、质量指标、稳定性、药理、毒理、动物药代动力学研究等)

申请获得临床试验批件

进行临床试验(包括生物等效性试验)研究

新药申请

获得新药证书和药品批准文号

进行药品生产

上市后监测


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就前功尽弃,之前投的钱完全打水漂。

 

例如,最开始要找到具有潜力的新化合物,这就得花上2到3年,无异于大海捞针。




接着就是确定靶点,合成化合物。这一过程中,研究人员需要创造出数以千计的新合成化合物,然后再筛选。5000个新合成化合物中,大约只有5个可以进入临床试验,而最终只有1个能被批准用于临床治疗病人,成为真正的药物。


再说临床试验审批,过程很复杂,而且每一步都存在着失败的可能,有报道称其总体失败率超过了90%。

 

而到了临床试验,还需要花费3到7年。临床试验分为I、II、III、IV 期,主要为了证实或揭示试验药物的作用、不良反应及/或试验药物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目的是确定试验药物的疗效与安全性。


即使你觉得你的新药没问题,但你还得过审批这关。审批不过,之前十多年的努力,数十亿资金的投入,还是得打水漂。

 

而且很不幸,新药的审批是最严格、最耗时的,通过率相当低。当提交新药申请时,要提供所有能收集到的科学资料,这份材料通常能多达10万页!而由于材料过多,有些地方不规范,也会加长审批时间。

 

就算能上市,如果被发现在研究中没发现的严重不良反应,新药还会被强制下架。

 

新药研发周期长、风险高,且投资巨大,一个不小心分分钟破产。

 

所以相比这些跨国药企,中国药企敢去研发的,可谓凤毛麟角。迄今为止,除了屠呦呦的青蒿素,中国没有出过任何一款国际公认的化药新药。


屠呦呦

 

塔夫茨药物开发研究中心2013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全球前十强药企的研发投入占销售额比例为17.8%,高达603.9亿美元,而国内前十强药企研发投入仅为销售额的1%,约为3亿美元。即便是这1%,究竟有多大水分,也不得而知。


2015年的数据显示,我国95%的化药是仿制药。靠仿制药也能活得滋润,何必去自讨苦吃?

 

就算是仿制药,质量也不容乐观。有句老话叫做,“安全无效是好药”。

 

最后,在中国,真有这资金、实力、耐心,还不如搞房地产呢。就算你牛,搞出了个新分子,上面的人也未必敢批,还是功亏一篑。

3


高价药是人血馒头吗?

 

当一个新药成功上市,它的专利期也只有10年左右,过了专利期,你的药就是大家的了,谁都能仿制。

 

药企要在10年时间把投资的钱赚回来,还要赚未来研发的钱,药价低不了。


诚然,有些药企在专利期间会定下天价,利用垄断追求暴利,毕竟能赚100亿,为什么要只赚50亿?比如辉瑞的立普妥(Lipitor),年销售额就曾经达到120亿美元。而药品生产成本极低,这120亿美元几乎是纯利润了。


但纵然他们是靠垄断新药为生,是吃人血馒头,如果没有他们研发,可能现在慢粒白血病也是绝症。如果罔顾药企利益,最后损害的是未来的患者。


可是,人命关天。想活下去,也是最原始的本能。药企、患者、药商,永远不能用简单的谁对谁错来划分。

 

现在再去看看印度。在专利保护日益完善的今天,它想再耍赖也难了。但这么多年来,印度并没有止于简单的仿制,而是建立了一套与欧美监管标准接轨的药物生产规范,提供了产业升级的条件。


印度太阳制药公司在孟买的研发中心

 

再看中国药企,反倒裹足不前。

 

这倒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患者最关心的,也不是国内药企是否有研发能力,他们关心的是:

 

何时能吃上便宜药?


何时像《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那样的文章不会再刷屏?


何时不会再因病致贫,中产变无产,无产被碾压?

 

“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我呸!

标签: # 印度 # 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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