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篆书黄金法则和略谈书法艺术的欣赏

篆书者，与楷书、隶书均正书也，系中国方块汉字的最早形式。书写正体书法，均须规规矩矩、一笔一划、不可连笔潦草也。篆书更是如此。

如何写好篆书？要掌握什么原则？这是初学者急需了解和掌握的关键所在。这里谈谈我学写篆书的切身体会。

我自小学三年级开始学写楷书，至今已60多年；学好楷书也是学写篆书的前提条件；上世纪60年代“文革”期间，即从1968年起，我给本单位宣传组“打工”，抄写大字报和书写大小标语，此时起对篆书和隶书发生了兴趣，从此与“篆、隶”结了缘，至今也有40多年了。近半个世纪的书写生涯，使我对如何写好篆书有了一点点体会，愿与书法爱好者们共探讨。

篆体字的前身是仓颉创造的甲骨文。甲骨文最初是以动物为形象创造出来的。动物形体多是对称的，形态是美丽的，因此，篆书很突出的一个特点应该体现圆润、古朴、清秀、美丽，属于对称的字应该写的对仗，以体现篆书的初始特色，并显现作者的感情韵律和心声，要力争使其具有丰富的形象感染力。

总的讲，我学写篆书的体会是：整体布局莫小看，个体结构乃关键；横平竖直角圆润，轮廓中线记心间。

1、整体布局莫小看。一幅完整的书法，包括正文、落款（可分上款和下款）、印章、闲章等内容。这些内容布局如何，是个不可忽视的重要问题。毛泽东的书法之所以让人感到美，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它的整体布局相当合理。

按照中国数千年书写的习惯，书法的布局格式应该是竖向书写，从右到左，首字顶天、不留空格，句子之间不设标点符号。在可能的情况下，最后一行不要“顶天立地”写的太满，要像城市空间一样，做到虚实有度。

书法的正文与落款的字体大小要有明显的差异。正文是人们欣赏书法的主要对象，其字体一般要大些，甚至相当大，而落款字体要小些，小到什么程度，要视正文字体大小而定，以谐调为度。正文的行距和字距要合理，行距约为字体宽度的1/4-1/3为佳，不宜太小，太大也不妥；字距可以小一些，但也不宜“亲密无间”。落款可分上款和下款；上款写在正文的右侧，下款写在正文的左侧；上款的内容多为对受书者的雅称，如某某雅属、雅赏、雅正、雅鉴、鉴正之类的尊敬称谓，或是祝贺某某活动的前置词；下款书写内容多为时间、地点和作者的姓名等；也可将上、下款的内容一并写在正文的左侧。落款的字数不宜太多，避免“顶天立地”；落款之字体以行书为好，这样既显得画面灵活多样，又为书法爱好者提供了另一种书体的欣赏形式，整个画面显得活泼多变。

一幅书法写完之后，一定要盖上印章，即将作者的印章（也称正章）和闲章分别盖在合适的位置，否则，这幅书法等于没有完成。刻有作者姓名的印章，必须是正方形的，它可有阳文和阴文之分；印章之大小要与落款的字体大小相谐调，与下款最后一个字的距离以个字的间距为度，不宜相隔太远。闲章要盖在书法正文第一行右侧上起约1/5处，与首行之距以落款个字为宜。闲章的平面形式可以是圆形、椭圆形、长方形或不规则形等，其篆刻内容宜丰富多彩，可以是作者喜欢的短语，也可以是有意义的成语，单字、多字、动物形象均可。

一幅书法，首先展现给人们的印象是整体布局的艺术性。布局得合理得体，艺术性强，可以讲这幅书法已成功了一半；这和城市规划师编制规划一样，要做到实虚结合、疏密有度。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建议在提笔书写之前，先进行整体布局设计，即要按所写字数的多少和字体的大小，算好需要的行数和每行的字数，还要考虑留足上下落款的位置和四周留白的宽度。字里行间之距，既要防止密不透风，也要避免行船有余。建议用尺子画好格子或将纸叠成方格，最后再开始书写。按此布局思路完成的书法作品，从整体上看应该是完美的。

有人讲，一幅书法布局得横平竖直、四平八稳，太规矩、太整齐，显得死板，并不好看。我不这么认为。篆书并非草书和行书，它属正书，必须要整齐才行。整齐、规矩，也是一种美的形式，如同女性的集体（多人）花样游泳，其队型排列绝对是以对称、规矩、整齐为标准，动作是统一的，幅度是规范的，形体是美丽的；再如游行队伍，尤其是解放军的方仗队，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位置严格控制在所设计的位置上，把自己的动作幅度控制在规定的幅度之内，整个队伍，整齐美观，动作优美，行动潇洒，艺术光辉。这难道不美吗？这难道不是艺术吗？艺术来自于生活，又反映生活；书法也来自于生活，更是以艺术的形式出现，它传承文化 、彰显艺术。整齐化一的动作是美观的，同样排列整齐、书写自如、线条优美的书法更能令人陶醉。

2、个体结构乃关键。字体结构组合、安排得当与否，是写好每个字的关键所在。作为篆体书法，从形体上看，一般是长方形的为好，即竖向与横向尺寸之比以1.3—1.5左右，当然不是说正方形的不可，只是通常情况下，正方形的篆体字不如长方形的潇洒、挺拔。

一个字写完之后，要保持其外形整齐美观，万万不可形成倾斜、扭曲、失衡等不规则的外形。正像一个美丽的少女，站有站姿，坐有坐姿，婷婷玉立，惹人喜爱。如果每幅书法布局合理，每个字又能用优美的线条组成，并按所设计的位置组装好，那么，这幅书法也就大功告成了。

中国汉字最大的特点是：绝大部分汉字外形方正，部分汉字左右对仗，如：天、水、中、林、非、樂、實、思、而、品、間、業、谷、里等；这些字写成篆体字时，一定要写得绝对对仗。还有一些汉字是左右（或上下）分部组成，如左右分两部分组成者有：讀、神、和、情、精、海、鹤、行、傳、统、根、制、的、勝等；左右分三部分组成者如：储、凝、樹、鄉、識、激、糊等；还有上下由两部分或三部分组成的等；这些字在书写之前，作者在脑海中就应该有个构思，力求做到胸有成竹，各部分之间所占位置，要根据笔划疏密按合理比例分成，书写中要绝对按比例操作，不得互相挤占地盘；各笔划之间留白原则上要均等，不可相差甚远。

历史上，篆体字的写法，其笔划一般都是一样粗细。但我在实践中体会到，如果在一个笔划繁多的篆体字中，其粗细适当有别，反而会显得清秀、明快；在同一字的同一个线条中有粗细之别，会显得稳固、坚挺。这样，写出来的篆体字，在线条组合上有肥瘦之别、粗细之分，它提升了篆体字的韵味，必然会给人们的视角感产生冲击作用。如，国、团、圆、闻、開等字，如果将外围线条写得细一点，就比内外写得一样粗细要显得轻俏、典雅、明快；又如在同一个字中，凡是线条的交汇处，给笔锋适当用力加压，使线条略微变粗，这样的线条组成的篆体字，显行字形优美，看起来比较稳固、可靠、耐人寻味，正像建筑物中悬臂梁的根部断面较大，人们看起来会感到安全一样。

线条是组成字体结构的原材料，是书法艺术的生命线，其优美程度高低，与整个字的形态、仪表的美丽程度有着直接的关系。同样是线条，圆润、挺拔、流利、潇洒，会夺人之目、耐人寻味、诱人久视不厌，让人感到是一种享受；如果是肥钝、宽偏、脂肉、庸肿，就没有吸引力，瞟而即过，不再回味，它污染人的视角，提不起人们欣赏的兴趣，给人的感觉是乏味、无趣。

如何使线条变得美丽、诱人呢？这不是一日之功，需要付出长时间的训练和努力。优美的线条是毛笔、墨汁与作者的意、力及其技巧相结合的产物；笔随意动，力在其中，力、意结合，方可成功。其笔锋所含之墨汁既不能太丰厚，也不能太干枯，起笔、收笔要圆润、丰满，笔峰行进要稳健、有力，时而施压，时而提起，时而转动笔杆；要始终做到，意不走思，眼不离纸，写到关键笔划时，可能还要屏住呼吸，以保证整个字形的完美。

3、横平竖直角圆润。书写篆体字和书写楷书、隶书一样，一定要做到横平竖直，该平的平，该直的直。这一点是人人皆知。然而，很多初学书法的人，往往还是做不到这一点。这倒不是他们故意要把线条写斜，而是由于缺乏操作经验，加上要求不严，不自觉地写成了不规范、不美丽的线条，或左右歪斜，或粗细不一，或留白不等，或败笔有余等。一个字由若干根线条组成，其中有主要线条和次要线条之分。不管是主要的还是次要的线条，均应保持横平竖直原则，尤其是主要线条一定要写得横平竖直，不可马虎。书法大师启光先生，他的字之所以功力十足、耐人寻味，横平竖直是一条根本原则。

如何才能保证线条写的横平竖直呢？这是要以基本功作支撑点的。基本功是练出来的，是用时间和汗水浇灌出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保持线条的平直、稳健、挺拔，并非数日之功，它是刻苦习练的结果。因此，初学写书法的人，要持之以恒、坚持习练，通过若干年的刻苦学习、自觉训练，其驾驶笔墨的能力，会逐步从无趣到有趣，从不想写到愿意写，从持笔别扭到运笔自如，最后可以实现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过度，那时就应该是一个用笔墨在宣纸上“驰骋天下”自由者了。

用毛笔写大字，一定要将胳膊悬空，即所谓的悬臂（笔）书写。悬笔，就是将身体站立、胳膊悬空、手执毛笔，以肘关节（或肩关节）为圆心，直接用沾有墨汁的毛笔，将字写在宣纸上。如果将胳膊放在桌面上写大的毛笔字，那是写不好的，一是因为眼睛距纸面较近，视角范围偏小，不易把握每个字整体结构的合理性与每个线条的平直程度；加上坐在那里，身体有时有点扭曲，笔画斜了也不易感触到；二是，胳膊放在桌子上，只能以腕关节为圆心，其作用半径甚小，写长的线条，就很难把握其平直度。人体站立起来后，眼睛距纸面的距离较远，“高瞻远瞩”，容易把握全局，更主要的是，胳膊悬空后，以肘关节为圆心，回转半径大了，在行笔过程中，比较容易掌握笔划的平直度，可及时发现歪斜现象，并给予纠正。

横平竖直是关键，拐角圆润莫小看。点、横、竖、钩、撇、捺、拐，是所有汉字的原始部件，其中“拐”是表述篆体字的关键部位之一，这个部位，是体现篆体字圆润、古朴、清秀的重要之处，万万不可轻视。每个线条的拐弯处，其回转半径应保持一致，当笔锋运行到此处时，要特别小心，运行速度要漫，要边走、边想、边看，其笔杆也要随着笔锋适当旋转，以适应笔峰的运转态式，使笔锋不发生分叉、扭曲现象，其目的是要拐弯处的回转半径一致，回转曲度圆润。如写“国”字，四角的回转半径不一致、回转曲度不圆润，其结果是很难看的。

4、轮廓中线记心间。“轮廓线”是指每个字的外围边线所形成的方框框。篆书属于正书，要书写得规矩、正庄才行。初学写字者，拟事先在宣纸上叠好格子，篆体字的外轮廓线要受制于格子的限制。要把轮廓线视为体育运动员跳高时的横跨线，绝对不能触及；要视为跳远时的踏步线，绝对不能超越。每个字的外轮廓线宜小于折叠的格子线，至于小多少，要根据所写字体的大小而定，一般情况下四周均应分别小3-5公分为宜，绝对不可以将线条紧贴着格子线来写，否则，写出来的字就粘在一起了，这就破坏了整个画面的艺术性。若能按上述原则操作，就可以保证每个字都能控制在所设计的格子之内，从整体布局上看，不会失衡。

整体布局好了，还要把每个字写好才行。要使每个字都能写的好，要力争做到：字体结构合理、线条布局恰当，墨迹粗细有别，确保字字具中。居中，就是在写字时要时刻注意将字写在所设计位置的“十字”中线上，不可偏上偏下，也不可偏左偏右，必须使每个字的实际中心线与格子中设计的中心线合二为一。

把握好以上几方面学写篆书的黄金法则，篆书水平会迅速提高。

（本文为作者数十年来书写篆书的体会，不妥之处欢迎批评）

书法艺术欣赏，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欣赏其艺术性。欣赏之内容主要体现在：整体布局、个体字形；行列间距、点线功力；落款方位、篆刻章法；张裱质量、用料色彩等方面。不少初学书法的人，对每个字的书写艺术较为重视，而对整体布局却甚少研究。其实，整体布局的艺术性，在书法艺术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乎略了整体布局这一内容，既便是每个字都写得不错，也难能令人满意。毛泽东的书法，整体布局之好，是书法大家们共认的。

真水无香

二是欣赏其文采性。书写书法作品之内容应该是：语言精辟、内含丰富、品格高尚、意味深长、文采典雅、趣味无穷。既有浓郁的艺术品赏性，又有强烈的思想感染力，艺术享受与精神激励兼而有之。

志高如山山常存，智深似海海不枯

一幅书法，如果能达到艺术水平高雅、内容健康向上，当人们欣赏这幅书法时，不仅会感到是一种艺术享受，而且在思想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激励。欣赏之余，会感到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爱好书法的人，之所以寿命较长，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如“上善若水”这四个字，虽不是长篇大论，但它的内含却十分丰富：上善，乃最高之德行。水，万物成长之本，它总是自流于世上最低之处，没有任何骄傲之气；它有柔软流动之体态，人游之不伤其身，物浮之可承其运；能洁人之身，洁物之体，污染自身而无怨，始终是默默无声地为人类的生存而服务，为地球的永恒做奉献，从无怨言。同时，它具有极大之适应性，不论何种容器（园的、方的，高的、偏的，大的、小的……）均可适体。故世人无不赞之。人若水之特点，其不也是个完人！这样的书法内容，其内含丰富、耐人寻味，引人向上，不论是贴于卧室还是挂于厅堂，任何人、任何时候欣赏起来都会有深远的教意。故创作书法作品，要选择健康向上的内容是十分重要的。

一幅完美的书法作品，必须具备书体的艺术性和内容的健康性，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2006年11月18日落稿

作者：

英国牛津布鲁克斯大学荣誉博士。中国建设书法家协会副会长、中国书画学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