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曹操之前,此人也差点统一北中国,却被自己打败|文史宴
作者|姬叔小白
编者|陈露
汉末三国,在袁绍、曹操之前,有一位英杰已经开启乱世争霸的模式,其人多年来战无不胜,势力一度到达青冀幽并四州,远强于当时的诸侯盟主袁绍。然而,因为此人自身的弱点,他庞大的势力圈又在几年内迅速垮塌,最终身死国灭。这个人是谁?我们从他身上能得到什么启示?请看天津的三国史达人姬叔小白为你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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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起于乱世
1
公元182年,东汉帝国在西方羌族之乱和三次党锢之祸的纷乱中风雨飘摇,连年来各地反叛此起彼伏,今年却破天荒的相安无事。汉灵帝和他的十常侍,继续躺在声色犬马的西园当中作威作福,孜孜不倦的追求着淫乐,却对帝国岌岌可危的处境视若无睹。
平定羌患耗尽了物力财力,党锢之祸又让国家的有识之士离心离德,朝廷卖官鬻爵腐败不堪,看似强大的集权统治,此时即将面临生死攸关的挑战。走投无路的流民、势力强大的豪强大族、居心叵测的军阀,还有虎视眈眈的边地异族,都在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
这一年,28岁的议郎曹操触摸到了帝国腐朽的真相,屡谏无果之后选择了缄口不言;28岁的孙坚因为讨贼有功,多次调任地方县丞,仕途正蒸蒸日上;23岁的刘备大约完成了卢植的学业,或许回到涿县谋了个差事,继续当他的地头蛇。而名门之后的袁绍和袁术,一个在洛阳广交豪杰,一个则整日飞鹰走狗。
这些日后左右天下的群雄,此时还都没有开启自己的霸业,而有一位仁兄却已经被派往乌桓、鲜卑环伺的幽州,从此踏上北抗夷狄、南争河朔的戎马生涯。这个人,就是公孙瓒。
提起公孙瓒,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刘备的师兄、赵云的旧主。在《三国演义》中,公孙瓒最有名的一次亮相就是“界桥之战”,此战他败得十分狼狈,如果不是赵云和刘关张即时出手相助,恐怕就要提前领盒饭了。
公孙瓒
此后借赵云之口,作者罗贯中又指出公孙瓒并非明主,因此公孙瓒给大多数人的印象,不过就是刘备的一个陪衬。然而,历史中的公孙瓒,可远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公元182年,公孙瓒以孝廉被派往辽东属国担任长史。辽东属国相当于今天的某某生产建设兵团,是一种军事化管理的行政区划和体制,长官一般被称为“都尉”。
根据史书记载,当时的辽东属国没有都尉,所以身为长史的公孙瓒自然就成了这的一把手。当时的幽州内外遍布乌桓、鲜卑的势力,面对两个加起来拥有十万骑兵的部族,东汉朝廷不可能不委任一人专门负责,这就是东汉的护乌桓校尉。
然而,自从5年前讨伐乌桓、鲜卑大败之后,领兵的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护乌桓校尉夏育全部被削职为民,从此朝廷便再没设立过这三个职位。但鲜卑此后却连年入寇,直到182年戛然而止。
根据史料推测,朝廷约在这一年派人担任新的幽州刺史,这就是刘虞。在刘虞治理幽州的两年当中,因为采用了良好的怀柔政策,鲜卑和乌桓从未作乱。但是,这多多少少也有公孙瓒的功劳。
在一次塞外的遭遇战中,公孙瓒以数十名巡逻骑兵,击败了鲜卑骑兵数百人。他本人一马当先,手舞一根双头矛,直接杀入敌军之中,史称“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虽说毕竟是沾了刘虞的光,但通过此事也足以看出公孙瓒的勇猛。这两个命中注定的伙伴与宿敌,想必此时已经对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命中的宿敌
2
公元184年,黄巾之乱爆发,刘虞被调往乱军最活跃的冀州担任甘陵相,稳定当地的局势,幽州再一次成了无主之地。大约是刘虞的声望所致,这一年幽州相安无事。然而,帝国的审判日已经降临,以黄巾之乱为开端的全国大规模反叛拉开了序幕。
就在当年,西方的湟中义从聚众反叛。公元185年,朝廷征调乌桓突骑三千人,协助车骑将军张温前往讨伐湟中义从,而直接负责此事的正是公孙瓒。原本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没想到中途因为军饷发放延期,乌桓人竟然一哄而散。
史书上描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牢禀逋悬,皆叛还本国”这几个字,然而背后的曲折想必也绝不简单。由于这件事,原本已经内附东汉的乌桓人,和帝国产生了很深的隔阂。
在幽州的渔阳郡,两位帝国曾经的郡守——张纯和张举瞅准了时机,利用这次事件为导火索,煽动乌桓诸部起兵十万造反。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散发檄文到各州各郡,声称将要代汉自立,要求灵帝退位,敕令公卿奉迎。
乱军所到之处大杀四方,自幽州向南一路席卷冀州、青州、徐州,甚至一度和再次反叛的青徐黄巾形成联协之势,让千疮百孔的东汉王朝更加雪上加霜。
在讨伐叛军的过程中,公孙瓒无疑成了幽州唯一的救星,他屡次和叛军作战,多有功劳,但面对声势浩大的叛军终是杯水车薪。危急关头,朝廷再度调回刘虞担任幽州牧。
刘虞到任之后,马上施展怀柔措施,一方面解散各地屯兵,只留公孙瓒步骑万人屯驻右北平,紧盯张纯、张举。另一方面,他又写信给乌桓人善加抚慰。乌桓人见刘虞回来了,立刻罢兵,于是张纯、张举马上成了瓮中之鳖。
刘虞于是悬赏二人的首级,吓得他们率残部出逃。此时公孙瓒立即率兵追击,大破叛军于石门山,后又追击至辽西管子城,反被叛军包围,对峙二百余日后各自罢兵。张举最后不知所终,张纯则与公元189年被部下所杀,叛乱终于彻底平息。刘虞因功被封为太尉,公孙瓒因功被封为降虏校尉、都亭侯,兼领辽东属国长史。
在与胡虏作战的五六年里,公孙瓒表现出的勇猛令人十分惊讶。史称“每闻有警,瓒辄厉色愤怒,如赴仇敌,望尘奔逐,或继之以夜战。”他的军事实力也逐渐扩张,组建了著名的骑射天团“白马义从”,名震塞外。
刘虞
乌桓和鲜卑人对他又恨又怕,常常把他的画像当做箭靶,有人射中就高呼“万岁”,但是一旦在战场上看见他的白马,却又“莫敢抗犯”,足见当时公孙瓒的强大已经深入胡虏的骨髓。
然而在声威远播的同时,公孙瓒的个性也发生了变化。年轻时的公孙瓒“有姿仪,大音声”,而且聪明过人,胸怀大志。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从一个小吏得到太守的垂青,从而被推荐给卢植当学生。
或许是血腥的征战生涯让公孙瓒变得冷酷自私,对平民毫不体恤,常常纵兵劫掠。同时,对于刘虞平定乌桓的功绩,他也十分嫉妒,甚至为了阻挠刘虞立功,他还暗杀过前来投诚的乌桓使者。
这样的所作所为,让身为长官的刘虞看到了公孙瓒包藏的野心,只是他正忙着抚恤战后的幽州,无论精力还是实力,都不足以制裁公孙瓒。然而历史的浪潮不会停止,他们终将被卷入群雄逐鹿的旋涡,在有生之年决一雌雄。
争霸之路 避无可避
3
公元189年,董卓入京,因为刘虞的声望加封他为大司马。翌年,反董卓联盟成立,诸侯公推袁绍为盟主。当时的袁绍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兵马,只是凭着和董卓刀剑相向的“壮举”而闻名遐迩,加上四世三公的显赫家世,作为反对董卓的旗帜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扒光这些光鲜的外衣,袁绍也不过就是个刚刚上任的渤海太守,一个不大成熟的愣头青。
志得意满的袁绍
反董卓联盟,不仅要解决打倒董卓的问题,还要解决打倒董卓之后,如何治理朝廷的问题。袁绍不愧是名门之后,他虽然在指挥上畏首畏尾,但在政治上却还算敏锐,而且也给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拥立年长的刘虞为新帝。
他写信征求袁术的意见,却被袁术托辞公义而反对。对此袁绍倒也洒脱,他早就和袁术不和,这次索性乾纲独断,直接写信向刘虞劝进,结果遭到了拒绝。
其实袁术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从血统上来说,刘虞并不比在位的刘协更具合法性。而且,袁绍拥立刘虞,显然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渤海郡所属的冀州与幽州接壤,自古以来号称“天下中州”,昔日汉光武就是从这里统一天下。
东汉末年,冀州更是天下十三州当中最富庶的地方,冀州牧韩馥又是自己人。如果袁绍拥立刘虞成功,然后迁都到冀州的邺城,那么他自然就成了平定天下的首功。
如此一来,还有袁术什么事?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在位,再加上自己最讨厌的哥哥辅佐,袁术的皇帝梦还能实现么?总之,两大“群主”彼此猜忌、明争暗斗,诸侯也各怀鬼胎,最终导致反董联盟丧失了统一的政治目标,不到一年就宣布解散。从此开始,千疮百孔的中原大地,成了诸侯争霸的竞技场。
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局中,公孙瓒又是如何选择呢?
公元190年,董卓为了躲避联军锋芒,烧毁洛阳而迁都长安。天子刘协十分惶恐,恰好刘虞之子刘和在朝中任职,于是刘协派他向刘虞求救。万万没想到,刘和在绕道南阳的时候碰上了袁术。袁术似乎也想把刘虞这块金字招牌握在手里,他将刘和留在府中,许诺将和刘虞一起出兵勤王,然后派自己的亲信前去幽州告知此事。
袁术
刘虞听说后没有亲自出马,只是派遣数千骑兵前往——心浮气躁的袁术,哪里比得上老成练达的刘虞?然而这个消息传到公孙瓒那,他十分担心刘虞和袁术联合,于是以袁术居心叵测为由劝阻刘虞不要出兵,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
不过,聪明的公孙瓒决定利用袁术和刘虞之间的不信任,他派遣弟弟公孙越亲自南下,劝袁术扣押刘和以及刘虞的军队,和自己结盟。大概是为了在北方布局节制袁绍的发展,袁术居然同意了。从此,公孙瓒和刘虞的嫌隙日渐加深,然而刘虞慑于公孙瓒的军力,依然隐忍不发。
当公孙瓒介入群雄逐鹿的时候,袁绍也没闲着。眼见无法拥立刘虞扩大政治影响,袁绍便图谋拓展地盘壮大自己的实力,富庶的冀州自然成了他的首选。
当时的冀州牧韩馥似乎是袁氏的门生,与袁绍保持着貌合神离的友好关系。然而韩馥懦弱无能,首鼠两端,这就给袁绍制造了机会。
袁绍首先给公孙瓒写信,邀请他一同分割冀州。韩馥听说公孙瓒要来,马上吓得六神无主,于是袁绍又不失时机的派人劝韩馥“让贤”。在这一连串的威逼利诱之下,袁绍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主冀州。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必须面对当时北方军力最强大的公孙瓒了。
在《三国演义》当中,罗贯中描写公孙瓒派公孙越向袁绍讨要冀州,却遭到袁绍暗杀,这才引出了“界桥之战”。这个情节设计得十分巧妙,不过历史上的公孙越此时尚在袁术麾下,他是在随同袁术的一次作战中阵亡的,而敌人正是袁绍派遣的豫州刺史周昂。
当时袁绍是想在中原遏制袁术,没想到却牵动了河北的战局。公孙瓒闻讯大怒,声称:“余弟死,祸起于绍。”于是亲率大军兵临磐河,冀州郡县多有响应,形势对袁绍十分不利。
就在此时,一支意外杀到的大军给了袁绍喘息之机。公元191年十一月,青徐黄巾三十万入侵渤海郡,要与并州日渐活跃的黑山军联合。对于袁绍和公孙瓒而言,这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袁绍索性心生一计,将渤海郡送给了公孙瓒的弟弟公孙续,表面上向公孙瓒低头,实际也是把他们推到抵抗黄巾的第一线。
不过,所向披靡的公孙瓒似乎正期待着一场屠杀的盛宴,他在公孙续的协助下,亲率两万精兵,在东光南迎击黄巾军,一战大破之,斩首三万级。黄巾败走丹水准备渡河而逃,公孙瓒趁之半渡再次出击,黄巾死者数万,整个丹水都被染红。
此战公孙瓒俘虏男女七万人,缴获的车甲财物不可胜算,朝廷加封他为奋武将军、蓟侯,于是威名大振。此时的公孙瓒已经跨有幽、冀二州的部分领土,势力自北向南延伸到了青州、兖州的边界,于是以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分置郡守县令,声势达到了顶峰。
在日渐强大的背后,公孙瓒的争霸之路其实也潜藏着隐忧。三十万黄巾军,大部分还是走投无路的流民,是东汉帝国曾经的百姓。公孙瓒两战下来,恐怕杀死杀伤的数目已经达到了十万。如果说对胡虏的穷追猛打是因为国恨家仇,那么对黄巾的斩尽杀绝,又是因为什么?
此时的公孙瓒貌似强大,却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从塞外杀到河北,从胡虏杀到乱民,平日里欺压百姓,战场上嗜血成魔,这样的公孙瓒,注定也要接受天道的惩罚。就在他和黄巾缠斗的时候,袁绍和他麾下的名士豪杰们,也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是非成败转头空
4
公元192年正月至三月间,公孙瓒上书朝廷列举袁绍十大罪状,率得胜之师兴兵问罪。两军会战于界桥(今河北邢台市威县城东)南二十里,史称“界桥之战”。公孙瓒一方以步兵三万为方阵,骑兵一万为左右翼,中军以白马义从为左右两校(一校约一千人),浩浩荡荡向袁绍杀来。而此时的袁绍仅有步兵数万,唯一能依仗的救命稻草,就是来自凉州的大将麴义。
麴义
此人早年和羌人作战,熟知克制骑兵的战法,此战他率领八百步兵手执大盾立于一线,左右配置千张强弩,静候敌人的到来。
战事一开,公孙瓒先派骑兵全面出击,准备一举踏破麴义的防线。麴义不为所动,让士兵安静的伏在大盾后面,等到骑兵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所有人同时起身,扬尘蔽日,大啸冲锋,两翼的千张强弩也雷鸣一般同时发射!公孙瓒的骑兵应弦而倒,死者上千,大将冀州刺史严纲当即阵亡,于是全军败退。麴义随后掩杀,一直追过界桥杀入公孙瓒的大营,将他的余部杀得四散奔逃。
袁绍随后率军追击,距离界桥十余里,眼见公孙瓒已破,于是下马解鞍,不复防备,左右只有强弩兵数十人和大戟士百余人。突然公孙瓒的两千离散骑兵杀到,将袁绍团团围住,弓矢如雨点一般射了过来。袁绍和田丰躲入残垣之中,坚守待援。直到麴义杀了回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界桥之战,是东汉末年各地诸侯争夺地盘明显化的第一次会战,也是步兵、弩兵配合战胜骑兵的经典战例。此战最终以袁绍的胜利告终,但公孙瓒也并未遭到致命的打击,从此河北进入了双雄争霸的阶段。这时公孙瓒麾下尚有赵云、刘备等人,但由于自身的倒行逆施,这些人才又很快离他而去,在和袁绍的战斗中也渐渐处于下风。
公元193年冬,刘虞再也无法忍受公孙瓒的所作所为,亲帅十万大军包围了公孙瓒所在的蓟县。然而,刘虞本人根本不会打仗,他爱惜老百姓的茅屋不肯烧毁,于是公孙瓒招募死士,趁着北风纵火焚烧刘虞的大营。
刘虞大败而逃,公孙瓒乘胜追击势如破竹,一路杀到居庸县,三日城破,生擒刘虞和他的家眷。恰逢李傕郭汜入主朝廷,派使者加封二人官职以示拉拢,于是公孙瓒胁迫朝廷使者,以“前与袁绍等欲称尊号”的罪名将刘虞杀害,从此尽得幽州之地,进位前将军,封易侯,假节督幽、并、青、冀四州军事。
刘虞的末路
杀死刘虞之后,公孙瓒猛志益盛,开始营造自己的独立王国。当时流传着一首童谣:“燕南垂,赵北际,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公孙瓒认为这指的就是易河之畔、辽海之滨的易县,于是在此筑造了宏伟又恐怖的易京要塞。
这是一片由上千座高大碉堡组成的城塞,由外到内共有十圈一眼望不到头的壕沟。每一座碉堡的下面都有高达五六丈的土台,最高的土台高达十丈,那就是公孙瓒居住的地方。每一个碉堡里都驻守着士兵,如果要攻打公孙瓒居住的高楼,首先要突破外围十重的壕沟,还有数以千计的碉堡的狙击,当真是金汤之固,易守难攻。
然而,再坚固的城池,也无法守住崩塌的人心。自杀害刘虞之后,公孙瓒继续排挤士人,任用富户商贾,使得地方的共同体秩序土崩瓦解,加重了土地兼并;建造易京又大兴土木,使得被欺压被盘剥的老百姓更加不堪重负,终于激起了有识之士的反抗!
公元195年,刘虞之子刘和逃到了袁绍那里,刘虞旧部鲜于辅举起义旗,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召集胡汉之兵数万人,于潞县(今河北省三河县西南城子村)之北大破渔阳太守邹丹,斩首数千。乌桓峭王苏仆延也联合族人和鲜卑共七千余骑兵,随同鲜于辅迎接刘和北上。
于是袁绍命麴义和刘和同行,与鲜于辅合兵十万,于鲍丘河畔大破公孙瓒军,斩首二万余。经此一战,公孙瓒元气大伤,只能退守易县。
此时天降旱灾、蝗灾,谷价飞涨,人民相食,幽州各地揭竿而起,公孙瓒大为恐慌,与姬妾藏身于易京高楼之中,筑大铁门,男子七岁以上皆不得入,一切文书都让人放在桶里,用绳子拉上去,并训练嗓门大的女子传令,从此与部下几乎断绝往来。
他在城中积粮三百万斛(23-45万吨之间),自我安慰说:
“我昔驱畔胡于塞表,埽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谓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楼不攻。今吾诸营楼樐千里,积谷三百万斛,食此足以待天下之变。
”公孙瓒的这番话里,带着对失败的不甘,带着对未来的侥幸,还带着对记忆中光辉与荣耀的留恋。当然,也许他也明白,真正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公元199年冬季,袁绍亲帅大军围攻易京。公元200年春,公孙瓒突围中伏,败入城中闭门不出,袁绍军凿通地道,打入高台之下,一边挖开土基,一边嵌入木桩。等到挖了一半,一把火烧毁木桩,高台随即坍塌。
公孙瓒自知必败,于是把自己的所有家眷全部杀光,然后引火自焚。他的首级被袁军砍下,后来被送到了许都。历经8年大战,袁绍终于消灭公孙瓒,成为了河北霸主。不过,就在公孙瓒败亡的当年十月,袁绍也在官渡之战中大败,河北霸主的宝座还没坐稳,便拱手让人了。
公孙瓒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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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公孙瓒的一生,无疑是血腥的一生。他虽然曾经受教于大儒卢植,也是顽强对抗胡虏的功臣,但在后来平定张纯张举的行动中不顾大局,不惜杀害乌桓使者破坏刘虞的怀柔政策,其图谋无疑是为了撇开刘虞,割据自立。
这在当时混乱的时局中,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公孙瓒不恤民力,大兴土木,贬抑士族,滥杀居功,这在当时的群雄当中,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骇人听闻的。
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卢植
后世评价常将公孙瓒与袁术相提并论,依我看,公孙瓒的残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历史上的公孙瓒并非一开始就是一个暴虐的诸侯,我们不妨看看他年轻时的经历,或许能有新的感知。
在来到辽东属国以前,刚刚结束卢植的学业之后,公孙瓒曾经回到家乡辽西郡当门下书佐。当时,新任的太守因事获罪前往洛阳,公孙瓒身为吏员一路侍奉左右,不离不弃。
属官忠于郡守,这在当时是一种被提倡的忠义之节,与私人感情倒没太大关系。等到廷尉判决太守发配日南(治所在今越南广治省东河市),公孙瓒居然也毫不退缩,带上米肉,来到洛阳北面的北邙山上,向祖先慷慨辞别:
他在城中积粮三百万斛(23-45万吨之间),自我安慰说:
“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多瘴气,恐或不还,便当长辞坟茔。
”对于一个交情不深的新任太守,公孙瓒居然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在当时感动了身边的很多人。他也因此被举为孝廉,来到了辽东属国,开启了他轰轰烈烈的征战生涯。
若说是为了举孝廉而作秀,又有几人愿意把自己送到危险的北方边陲呢?唯有如此性情中人,才能忠肝义胆生死相随,才能满腔热血戍边报国,才能舍生忘死对胡虏穷追不舍,才能屡次以身犯险最后绝地求生。纵观三国各大诸侯,有几人如此赤胆丹心,率性而为?
但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最终居然畸变成了杀人狂魔,这背后的故事,恐怕不是一个“利欲熏心”就能解释的。
《后汉书》中有“瓒志埽灭乌桓”之句,显然,公孙瓒最初是把自己的前途和理想,都寄托在了为朝廷讨伐胡虏之上。然而,当公孙瓒和乌桓苦苦作战的时候,朝廷最关注的却是西方造反的湟中义从。东汉没有余力像支持段颎那样,支持公孙瓒平定北方——这也正是刘虞被两次委任采取怀柔政策的原因。
当公孙瓒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只要他还想建功立业,就必须踏入腥风血雨的群雄争霸当中。就像曹操联合诸侯讨董、刘备鞭打督邮一样,这不仅是公孙瓒一个人的选择,也是当时所有有志于天下者的共同选择。
当公孙瓒作为军阀要割据自立的时候,他就不可避免的要和“忠君爱国”的士大夫阶层对立。东汉末年,士族通过舆论高地掌握了国家实权,虽然几经党锢之祸,但他们的抬头之势是不可逆转的。在国家秩序崩塌的局面下,士族具备的道德影响和治世吏能,甚至他们的家族和门生势力,能够左右国家的时局。
公孙瓒杀刘虞,就像曹操杀边让、袁绍杀臧洪、刘备杀张裕、孙权杀盛宪一样,必然是要冒风险的。但是刘虞不仅是名士,更是东汉宗亲、幽州的救星。杀了一个刘虞,既是杀了宗室伤害刘姓枝叶,又是杀了贤臣破坏政治经济秩序,更是杀了名士让自己背上害贤的骂名。
不过即便如此,好歹公孙瓒是借着天子使者的名义杀的,表面上还没有破坏朝廷的法统,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奈何公孙瓒自己就是个暴君,他没有三国君主那样伟大的抱负,心里想的只有建功立业,再加上袁绍借题发挥,内忧外患,国本动摇,这才注定了他失败的结局。
杀士族而灭于士族,公孙瓒的命运,宛如三国命运的缩影。从这个角度说,公孙瓒的历史角色,倒和曹操、刘备、孙权是一样的,然而他之所以不能成功,就是因为缺少这三人身上的权谋和仁恕。但也正因如此,公孙瓒不像那三个人那么复杂,反而简单的像个孩子。
若是比照古人,他与霸王项羽颇有相似之处。他所说的“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和项羽说的“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何其相似?他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撕碎了乱世中虚伪的曙光,将世道重重的打入地狱,却也在黑暗中迷失了自我。如果当时东汉还有实力讨伐乌桓、鲜卑的话,公孙瓒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段颎,也未必会酿成后来的悲剧。
正如《后汉书》的作者范晔所说:“若虞、瓒无间,同情共力,纠人完聚,稸保燕、蓟之饶,缮兵昭武,以临群雄之隙,舍诸天运,征乎人文,则古之休烈,何远之有!”
“若虞、瓒无间,同情共力,纠人完聚,稸保燕、蓟之饶,缮兵昭武,以临群雄之隙,舍诸天运,征乎人文,则古之休烈,何远之有!
”再多惋惜,再多感叹,历史也不容假设。然而公孙瓒身上的“反英雄”特征,在今天看来,依然有他别样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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