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邓匡林先生诗作的境界(一)
(二○一八年五月)
匡林先生写一诗、造一偈、作一文,必以真为本,内义信实可靠,皆是启人本性、救人真命、引人入道之言。做功夫的行者,静心品读匡林先生诗文,并身体力行证悟检测,必得其了义受用。知道睡觉功用,即明白禅定功用,知三天不睡觉会怎样,便知人一生不学禅定会怎样。禅定激发、恢复身心潜能和般若智慧比睡觉强千百倍。人的身心中拥有对治一切心病、身病的功能武器,却被神秀所说“尘埃”锁定在库房里。此武器乃匡林先生所说“化劲”,乃借得宇宙大力之“核武”。修行入定即是打开武器库……
一
感谢郑州的金铭女士组织这次异地三城的读书活动,很高兴和大家交流。诸位都是从读书人过来,据说还有几位博士,你们是年轻有为的知识型企业家,跟大家交流我很兴奋,也有点胆怯。这是我第一次通过网络发表演讲,有点别扭,还好能看到大家,能听到现场的声音,讲的感觉还在。这屏幕下边还能看到留言,很不错,谢谢问候。
给大家推荐一位诗人,可以说是办企业的诗人,或者叫写诗的企业家。写诗和办企业何为重、何为先,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我就说不清楚了。这位诗人兼企业家的兄弟,还是一位拳师。有人留言,问我的功夫怎么样。我先声明一下,写诗、经商、打拳,这三样东西我都不懂,我不敢保证讲得正确。你们也最多懂得一两样,不会全懂。把这三者集于一身的人,我就看见这姓邓的一位,是唯一的。你们不懂很好,我好忽悠你们,哈哈。
以我的性格来讲,不太喜欢亲近企业家,就是不太想跟你们接触。不是害怕,是看不起,以前是非常看不起,用贵州话讲,我是二杆子一个,很冲,现在老了,这习惯还有一点点,当然99%的心态是敬重、尊重了。铜臭味很浓的人,免不了俗气,五十岁以上的人,还为钱奔命,这种人生是失败的。但会写诗作偈的人除外,这种人哪怕干到八十岁、一百岁,世间事他看破了的,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玩而已。就像世纪之交,全球薪水最高的通用电气首席执行官杰克·韦尔奇在自传中所说,“不管怎么样,生意就是游戏”,做一笔几亿美元的生意,就叫“已经‘玩’得很好了”。就像有人说我是易经大师,是这个(屏幕打字)“大尸”、“大死”还差不多,被人玩而已,自己也喜欢玩而已,研究易经叫“玩易”,和“玩意”、“玩艺”是一回事。玩嘛,就很好玩,很快乐。
这位诗人叫邓匡林,我读他的作品很用功,应该是把他的诗文全部读了,除非他还有藏而不露的。此君诗如其人,人如其诗,而诗入道境。道是什么?就是宇宙人生根根底底那个玩艺,这个东西不能命名的,所以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道境就是根根底底上那个玩艺的境界。匡林先生现在是上海正大财富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总裁、上海市贵州商会会长、上海市各地在沪企业(商会)联合会副会长,头衔很多,但没有正式的诗人头衔,我们可以送他一个,做诗人他是名副其实的,是名副其实的诗人企业家。
中国的哲学、文学、宗教,高雅一点的这些玩意,总之中国人的智慧,永远和诗搅在一起。有人说中国古代的学问没有什么什么,我就说你去读一读 《全唐诗》、《全宋词》,看看有没有,这些有几十块砖头那么厚的书本,你可能摸都没摸过,可能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可以乱下结论呢。在中国古代,诗和官员、文人、商人的关系很密切,中国人很勤奋,做事很辛苦,晚上睡觉前,拿点时间来读诗、写诗很有意思,这就是匡林先生《五二歌》写的境界:(PPT)“忙中寻个诗境,闲里弄个高楼。醒中揣个糊涂,醉里留点清白。苦中咂出香味,乐里存点素心。安中嗅出危云,困里抽出生机。闹中生出静定,寂里咬定乾坤。得中含起舍意,悲里化成慈喜。”匡林先生在《何以为诗》这篇文章中说,(PPT)“人生一世,欲求不断,除满足吃喝拉撒、身体愉快等生理欲求外,还需得到精神愉悦,才能达成身心安顿”;而但凡有点文化的中国人,说到身心安顿的心安顿,第一件事便是读诗、写诗,所以匡林说(PPT)“诗是人生灵性栖居的桃花源”,“在红尘之中追求超然以安顿身心,人生的确需要诗”,劳累一天“回家舐慰伤痛时,诗是最好的圣药”。
匡林在《何以为诗》这篇文章中,对诗还有不少精妙论述。他说:(PPT)“人之初心,本真纯净,无诟无染,外流即为诗。”“背对红尘嚷嚷的世界,面朝碧蓝的天空,可以静慢地写诗,让笔尖灵性流淌,皮囊与心灵,都清明洁净,一尘不染。”“在油盐柴米的世间生活中,通过诗达成精神超越和心境悠然,更宜于闲适快乐的生活。”人在现实中说话做事,难免说违心话,做违心之事,我们这个无染的真心总要释放、表达,世间琐事、烦恼总要悠然超越,不能压抑成疾啊,那就外流为诗吧,这样就阴阳平衡、心理平衡而身心健康了。此外,诗还可以抒发未来的理想、希求。匡林说:(PPT)“诉相思,哀离別,明壮志,悟禅机……凡此种种功用与境界,大都可以在诗境中获得。”“诗是人生由苦短而向自然觅得悲悯,豁然而洞照,超然而彻悟,是大隐于市、红尘滚滚、周而复始、永恒绵延的灵性水晶。”匡林先生这些话很像诗语,至少是优美的散文诗。我看过一本书,是贵州作家王大卫写的《寻找天堂》,里边有一句话说:“人的生活环境如果失去诗意,其实是没有多少意思的。”这个“人”就是我们中国人啊。
除开高雅的学问,除开文化人的雅兴,我看一般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喜欢诗情画意的。像我老家农民,放牛、犁地或站在磨耙上磨土,就爱唱山歌,山歌的歌词都是诗啊。还有山村男女青年唱情歌,情歌也是诗,像我还记得的“好久不到这边来,这边凉水起青苔”、“郎约妹来妹约郎,郎买粑粑妹买糖”,歌词都是诗呀。山歌、情歌其实就是民间的诗经。易经、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书,说明诗在中国文化、文明、人生那个历史的开端上就有的,而且中国古人把诗叫作“经”,“经”是权威性、根本性、原则性、指导性的著作。像我看风水,从古到今的风水师都一样,罗盘不离身,罗盘是重要的基本工具,上边内容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所以古人把罗盘叫“罗经”。我倒是赞成把诗歌叫“诗经”,这是中国人最根本性的作品。其实诗经一直在民间传承创作的,就是山歌、情歌之类。年轻人听的流行歌曲,小孩子听的儿歌,那个歌词也是诗,都是听诗、读诗嘛。所以我们把高雅文化结合民俗的文艺,可以看出没有一个中国人不喜欢诗。这个情况正如匡林先生在《何以为诗》文章中讲的,“诗歌在人生中不可或缺,与人与生俱来”,“所以中国人的诗性是在骨子里流淌的”,诗情、诗意构成了中国人的文化基因。
在古代,诗是读书人必备的修养。在《论语》里边有一段记载,说孔子有一天独自站立着,儿子孔鲤快步走过庭院,孔子问他“学诗乎?”就是问他学诗了吗?孔鲤回答“未也”,还没有啊。孔子严肃地说:“不学诗,无以言。”你不学诗经,就不会说话应对嘛,孔鲤立即退下去学习诗经。我现在可以用孔子的话对大家说“不学诗,无以言”,你不懂诗,说话应对总是有欠缺的。中国古代多数的官商从业者都会写诗,虽然不信仰宗教,但会写诗,精神就有了寄托归宿。古人如此,今人亦然。曾经有个老板和我讲,他说创业、守业那个艰辛与无奈,想自杀的念头都有。我说送你一根救命稻草,就两个字——写诗。他说不会写呀,我说再送你两个字——读诗。他问读什么诗,我随口说读你们同行的,读邓匡林老板的诗。他说年轻时喜欢读诗,比如朗诵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我打断他说,这首词的境界不够,是悲剧中人写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不高兴,那不满意,还在路上折腾,辛苦悲催得很,让人同情怜悯啊。但可悲之人自有其必悲之理,不用管他了。
大家要注意啊,我不是说来吓唬你们的,像岳飞这样写诗搞老阴老阳折腾的人很多,如卢照邻写的“地久天长兮人共死”、杨炯写的“冻水寒伤马,悲风愁杀人”之类,结果都死得很早。唐朝好多名诗人,一写诗就爱抱怨社会人生、表达绝望心情,抒发生不如死的情绪,结果就真死了。(PPT)如杜甫59岁死,韩愈57岁死,岑参56岁死,王之涣55岁死,韦应物55岁死,元稹53岁死,孟浩然52岁死,卢照邻51岁死,杜牧51岁死,骆宾王47岁死,柳宗元47岁死,李商隐46岁死,杨炯44岁死,王勃27岁死,李贺27岁死,等等。这类诗人当代也很多啊,像著名的徐志摩、顾城、方向、海子都是,徐志摩就写诗专讲死了死了的,而且从高空掉下来死,结果他35岁就从飞机上掉下来死了。古今中外这类诗人很多,我写了一本《诗人之死》的书,就讲这个现象。以前听说邓匡林先生爱写诗,还出版诗集,我一开始就不看好,原来他不是搞老阴老阳折腾的,而是抒写中庸、中道法则和禅定智慧的,是教人健康快乐的。
我给这位老板举例说,像唐代诗人王绩的“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还有佛家弟子王维的诗,你们更不知道里了吧,我念给你们听听——“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山中雨果落,灯下草虫鸣”,“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些诗中画、画中诗,都是匡林先生所说无意本能起用的大成境界啊。还有像贾岛的“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还有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都非常不错,本来无一物,心不随境转,这个意境空灵洁净,一尘不染,是我最欣赏的诗歌境界。还有如弘一大师出家前创作的《送别》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歌词凄美得让你无法赞美,任何赞美都是头上安头,我四十年前第一次读到,就百感交集,立即看破红尘。人生百年只做一件事——送别,似乎在生之际所得日益增多,然而失去的你不知道,等到啪一下全都送别,你才哇一声变成泪人。这四句四十六个字,是一幅我们个人和人类命运的历史画卷,读这样一首词,抵得读一部历史巨著。还有下边我要说到邓匡林老板的诗,读这样的诗是修行,修成了,行、住、坐、卧都在定中,是真正的休歇,不是说话、做事累倒了,又来读诗、写诗累死。
人生所有欢乐痛苦的滋味、情状,古人在诗词中都写完了。假如你把一个企业搞垮了,痛苦得很,把一个跨国集团弄破产了,痛不欲生啊,但这算什么!南唐后主李煜把一个国家搞破产了,诗还写得那么好,我太佩服了,佩服到无言的程度。无言就是太完美,没办法赞美。我们赞美什么,都是因为它不完美,可以用更美的说辞、形容来赞美,可是已经最美了,就找不到词来赞美,如太阳月亮,你怎么赞美,无法赞美,这叫无言。你看李煜写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再加上佛家弟子邓丽君、孟庭苇那个女神般清丽优雅的天籁之声,唱起来虽然悲歌一曲,热泪盈眶,但世间事想通了,仿佛大彻大悟一般。还有李煜写的《破阵子》词:(PPT)“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我读这个词,不论读几遍几十遍,都是无言,写得太好了!一读眼睛就湿润,不是“垂泪对宫娥”,是“独自垂泪到天明”,是唐朝诗人杜牧说的“替人垂泪到天明”。中国皇帝几百个,你们记得几个?但是我们都记得李煜,不因为他是皇帝,而因为他是词人。用一个国家,换这样一首千年万年不朽的作品,值啊!当然这种作品是老阴基调,我们并不提倡,只是用来说明中国人的诗文化、诗生活。
我读中国历史和文学,总有个感觉,如果不读诗,或者不写诗,便不会懂得中国文化。我们爱谈文化,什么传统文化、企业文化,什么酒文化、茶文化,其实都是诗文化,如果没有诗,中国人什么文化都没有,或者只剩下一堆破文化、臭文化、假文化。
我曾联想过一件绝大的事情,就是释迦牟尼好厉害!他知道佛法的前途在中国,就是菩提达摩说的“东土震旦有大乘气象”,这里有不会受骗的人,所以佛法的未来在中国,这是其一。其二,怎么对中国人说法、传法呢?释迦摩尼想,东土震旦是诗的国度,最精妙的思想都在诗里边,是用诗来表达最上乘的文化,为了便于佛法在中国传播,释迦牟尼就用诗来说法。我们读佛经,如《华严经》、《法华经》、《楞严经》、《楞伽经》等,所有佛教最重要的经典,释迦牟尼讲完一个大道理,他怕东土震旦这个诗国的人们听不懂,接着便不厌其烦,用诗的语言再重复一遍。你看佛经里边,随处可见“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这个话,就是用诗偈把要义、把重要的话再说一遍。整个《华严经》有十万偈,基本上是由偈颂构成的。听释迦牟尼佛讲经的人,那些菩萨们,认为佛祖讲经讲得太好了,以前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即“得未曾有”,少不了要赞叹一番。怎么赞叹呢?“即于佛前,以偈颂曰”,也是用诗来赞颂。
偈是古代印度的颂词、唱词,可以当作歌来唱的句子。中国古代的诗词也是歌词、颂词,因此要有韵律、平仄,读起来朗朗上口,唱起来悦耳动听。现代人读佛经最怕看到偈,为什么?读不懂。这个就是倒退了,人家释迦牟尼佛是怕你不懂,才用诗偈来重说经文。可是你现在说不懂,真是倒退了。所以我常说,中国文化衰落在哪里?就衰落在不爱读诗、不会写诗这上面。当然要怪罪的话,可以深挖“原罪”之人,那就是唐宋时代的诗人词人,他们的“唐诗宋词”把中国的诗词写完了,把金矿挖完了,后人绞尽脑汁怎么写,都是拾人牙慧、捡几粒矿渣而已,难有新意,难得佳作。所以我今天推荐匡林先生的诗作,是很不容易的,他创作不容易,我发现也不容易。初读匡林的诗,是容易晃眼而过的,当你真要修行做功夫,并开始入门上道,匡林的诗就会扎根在你的阿赖耶识里了。
我们在座多数人没有经历过修行的功夫,因此我今天想给匡林先生当一回老师,考评他的诗作的意境,分析给大家听,没有做功夫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可能大家最讨厌这种行为,就是毫不谦虚、妄自尊大,想给人家当老师,真正的老师也反感这种人,所以孟子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但我只给一个人当老师,而且只当一回,而且只当一回监考老师,虽然匡林先生写诗不是为了考试,也未曾料到我会来考他,哈哈。
前边和大家啰嗦这些话,是想说诗的重要性,和大家很有关系的。下边要说到匡林先生的诗,你不仅欣赏诗,还要把那个诗里边讲的内容变成健康生活日用,这个关系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