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六嘲讽自杀博士太把自己当回事
29岁的杨宝德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他的家人和未完结的博士生涯,这个曾承载了全家人期望的好学生转身投入了12月冰冷的灞河水中。
他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周老师,我还在实验室,下午过去找你。”
随后,杨宝德女友在微博上贴出杨宝德与导师的部分聊天记录,公开指责杨宝德自杀与导师的压榨有直接关系。
文中说,“杨宝德在读博士期间,周某经常安排他做PPT,打扫卫生,买东西……答应帮他联系出国,又未能兑现。出国无望,学术无果,这直接导致他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而作出了轻生的行为。”
周某对杨宝德的要求几乎是苛刻,这个苛刻并不是学术上的,而是自己的私事。她对杨宝德说,论文零碎时间搞搞就好,中午不许午睡,晚上12点前要随叫随到,给她搞卫生,陪她应酬,挡酒,打麻将……
1月19日,西安交通大学回应该报道称,杨宝德的博士生导师周某确实存在让学生到家里打扫卫生、陪同超市购物、洗车等行为。
校方已对周某进行严肃批评教育,校学位评定取消了周某的研究生招生资格。
那个被导师称为“臭小子”的杨宝德,拼尽全力揭开了一副面目可憎的师生情谊,而那些辣眼的聊天记录中,屏幕那头发过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摇摇欲坠的杨宝德扣得严严实实。
我不认同杨宝德的做法,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但是对于三本毕业,起点并不高,拼尽全力才考进名校读研读博的杨宝德来说,这顶学术帽,比自己的命还值钱。
周某是杨宝德学术道路上的生死官,除了一次又一次屈从,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多方面的压力把这个老实正直的农村孩子推向了深渊,外人根本无法想象深处漩涡中的杨宝德经历了怎样的一种绝望。
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了。2016年,南邮学生蒋华文因为不堪忍受导师张代远长期以来的侮辱、冷漠和退学威胁,从九层楼上一跃而下。2015年,中南大学机电学院硕士姜东身因为答辩未通过跳楼身亡,死前写下5000字长文,控诉导师做假账、贪污、徇私舞弊、刁难学生。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当悲剧发生后,著名编剧六六在微博上发表了这样的“高见”:
村娃两个字,透露着大编剧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不屑。“伺候”老师是天经地义的,做无谓的杂役成了课本外“做人的道理”,真是跪久了,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面对质疑,她还搬出了自己和剧组住90块钱快捷酒店,给工作人员烧饭来佐证了一个混社会的道理:只有愿意干琐碎事,才能招来各色人等的亲近,情商是第一位的。
一个“知名编剧”,不去利用自己的社会声望替弱势群体发声,向不公平的潜规则说不,而是把一套混社会的厚黑学当真理,羞辱受害者,还沾沾自喜自诩情商高,简直low穿地心了。
事实上,杨宝德并不是一个不愿意干琐事的人,他愿意帮助同学。从回复导师的聊天记录中也不难看出,他是个足够客气和克制的人,也看不出情商低。
倒是周某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挑逗”和对学生私生活的干涉,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导师的范围。
但是在六六眼中,伺候老师理所应当,不能接受是因为村娃的格局小,在六六的眼中,杨宝德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这分明不是蠢,而是坏了。
这并不是六六的第一次三观崩塌,她曾写过一篇《什么样的女孩会有好归宿》,为未婚女性指点迷津,文中大谈特谈女孩子要学会懂得讨好丈夫。
她说人生还有许多快乐,比如处理老公出轨事件。
她说过不出轨的男人不能要。
可转过头来却因为自己老公出轨在微博上大撕小三,或许这正是他口中所谓的金钱负担不起的快乐吧。
儿子学校投票学习书法课,她理直气壮地说投反对票的人侵犯了多数人的权益。
如果不是有网络,你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知名编剧的日常。一个受教育程度本来并不高的女性,凭借一些写家长里短生动的网文出了名,获得了财富和地位,但是包裹在知名编剧光环下的,还是一个狭隘的市井妇人,她的见识并不比一个弄堂大妈高明多少。
寒门博士自杀事件里,六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和高高在上的鄙夷,恰恰暴露的是她自己村娃般的自视甚高和情商低。而这样的言论,偏偏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
被导师压榨,的确是学术圈默认的潜规则,导师甚至因此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号,叫老板。
老板再狼性,起码还给员工开工资,但导师免费用学生,似乎是天经地义。我有个朋友读博士的时候,有家大公司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实习机会,收入颇丰。
这个朋友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非常需要这笔钱,但是导师以学位要挟不同意,要求这个朋友必须替自己做私人项目,这个项目是千万级的,朋友和几个一起做的同门一分都拿不到,钱全部进了导师的腰包。
跟老板关系处不好,你可以跳槽一走了之。跟导师关系闹掰了,轻则延期,重则毕业都成问题,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部分学生的做法就是哑忍,熬到毕业。
当然,跟北航陈小武这样的衣冠禽兽比,我朋友的那位只让学生卖艺而不用卖身的导师就简直是天使了。陈小武不过是冰山一角,没被爆出的陈小武们,依旧风光无限地出入在中国最顶尖的学府。
打破高校学术强权、学术霸凌的唯一方法,是建立有效的教学评估机制和监督机制,给学生导师双向选择的机会。
让导师不再大权独揽,师生能站在一个平等的人格位置上,还校园一片净土。这需要更多学生能够勇敢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再屈从于学术恶势力之下,向潜规则大声说不。
西交大的杨宝德自杀前,他的同门师兄弟们有一个共同的群,群的内容就是吐槽他的导师有多极品。南邮张代远的风评更是出了名的差,知乎有个帖子叫【当南邮张代远的学生是种怎样的体验】,字字泣血,我每看一次,心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次。
学校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但是没有学生公开站出来,他们就装聋作哑。学生们何尝不想站出来控诉,可是在学位面前,他们统统选择了沉默。
让更多学生敢站出来的前提,是社会的支持,是舆论的监督,是永远保有愤怒的力量,而不是六六们这套“存在即合理”的混蛋逻辑。出了事还要嘲讽一句受害者情商低,这是把更多杨宝德、蒋华文们往死里逼。
攀高踩低,弱小时不把自己当人,强大了不把别人当人,还要把这套准则强行输出给别人,六六真是演绎了活生生的现实版阿Q。
被侮辱就低头,被强奸就享受,被奴役就乐呵呵说是学习做人,跪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人还是狗。
你可以做狗,但别人想做人。
她在文中说,最讨厌死者为大。的确,死者不为大,生命为大。如何尊重生命,尊重别人以及尊重自己,恰恰是六六最该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