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女学生的裙子长度刚刚好
“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那恋恋不舍的年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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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青春,每代人都有自己的专属记忆。比如80后听到《君が好きだと叫びたい》会热泪盈眶,90后看到EXO会心生感慨。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有一代人的青春,流行的是尼采、萨特和严肃文学。
他们是80年代的中学生,生长于一无所有、却又心潮澎湃的岁月里。
丨 1983年7月,一七一中学教室。
1979年,摄影记者任曙林借由拍摄高考的契机,来到了北京一七一中学,立刻被眼前的年轻气息所吸引,兴奋地捕捉下一幕幕画面。
丨 北京第七十五中学高考考场。学生间有说有笑,丝毫不紧张。
丨 北京第143中学,堆在考场外的书包。
采访结束后,任曙林再次来到一七一,提出拍摄学生的要求,并顺利得到了校方同意,可以自由穿梭于校园 —— 这一拍,就是十年。
于是,在没有手机和滤镜的年代,整整一代人的中学记忆被印在了褪色的胶片上。
泡妞、劳动、大联欢,
80年代的校园生活不简单
80年代的中学生无疑是幸运的,在最求知若渴的年纪,碰上了改革开放。彼时,新鲜事物涌进校园,遇到一颗颗年轻的心,“所有的毛孔、触角都张开了。”
丨 1984年,在篮球场边读书的女生。
那日松是八十年代北师大附中的毕业生,他回忆 ——
“那时候的我们喜欢诗歌,喜欢自己排话剧,喜欢电影,我们旷课跑到‘八一厂’,就为了看伯格曼的《处女泉》和《第七封印》。那时候,石康已经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开始狂写约翰·克里斯托夫式的长篇小说;王胖子(王阳,后来叫老狼)正在北京八中的校园里弹着吉他,给他的小师妹唱情歌……”
丨 笑靥如花的女孩。
正是如此,当任曙林步入校园后,他惊喜地发现,学生们的生活没有被书本和试卷裹挟,反而拥有千姿百态的身影。
比如,兴趣班开始流行。这不是打着“兴趣”旗号的课外补习,而是真真正正发展爱好的机会。
丨 美术课。
到了下午,副课变多,体育课还没为语数外让道。学生们有大把的机会离开书桌,去操场舒展身体。
丨打排球的女孩。
放学时分,人去楼空,教室往往只剩下一张张书桌,地上还有淡淡的水迹未干 —— 这是女生在扫地之前往地上洒的水,如果是男生,肯定就乌烟瘴气了。
尽管学校总是强调要早点回家,总有些同学不愿离去。这时候,老师会叮嘱几句就先走了。
任曙林形容,没有老师的校园,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分外安静,却能看到年轻的灵魂在跳动。
丨 雨后,空荡荡的校园。
丨 1984年7月,放学后的操场。
不过,逢年过节和放假前后的大扫除是个例外,同学们都自觉留在学校。
擦玻璃是重头戏,两人分工,一里一外,用干湿抹布和报纸把玻璃抹得一尘不染。
丨 胆子大的,二楼的窗户也敢跨在上面擦。
时至岁末,就是每年一度的联欢会了,排场全然不输今天的跨年趴。
丨 屋顶挂上仔细剪裁的拉花。
这是一场百分百属于学生的活动 —— 主题自己决定、教室自己布置、节目自己策划、小吃和装饰品也是大家自行安排经费购买。
初三的学生要比初一初二更自由些。老师会提前离开,把时间和场地完全交付给男孩女孩。
丨老师离开后,学生们尽情享受联欢会。
任曙林记得,一个初三班级的学生,将主题定为了十六岁成人礼,他被邀请过来拍照。
教室里的灯管不够亮,他就把蜡烛集中在讲台上,映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就这样,1985年的最后一夜,在相机的喀嚓声里静静翻篇。
直到2004年,任曙林在北京初次向公众展示自己的作品。现场,一位先生拿出了一张照片。
相纸已经很旧了,但是任曙林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场成人礼上为数不多的合照。
有关青春的细枝末节
拍摄时间久了,任曙林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 同学们的腿脚总是在动,不停地变换。
于是他干脆坐在地上,仔细观察。这一看不得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开始显现。
“很奇怪,人的手还会有所掩饰,在腿脚上仅剩修饰了。”
有腿脚就会有鞋和袜,男女、脾气、秉性、心情、思想全部明晃晃地写在离地三尺之内。
靠着举一反三的能力,任曙林又发现了正脸之外的可能性。就像电影《一一》里满脸困惑的小男孩那样,任曙林将镜头对准了学生们的背影。
在任曙林拍下的无数背影中,最著名的,要数在北京总政游泳馆里的两张。
有人调侃,任曙林专拍好看的女孩。他倒不这么认为,再退一步,如果没有同年男孩的辉映,那时的女生也不会这般好看。
两情相悦,是基本人权
八十年代早期,北京的中学生没有校服,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才穿上相对整齐的运动服。教室里,是各自花花绿绿的私服。
女生的格子裙大多是的确良的,连衣裙则是晴纶料子的;男生们则喜欢穿白衬衫,卷起泛灰的袖角。
到了八十年代末,宽宽大大的校服才开始在学校中推广,理由是上级领导担心学生讲究穿戴,影响学习。
任曙林回忆,六十年代他上初中时,尽管老师鼓励大家在一起做事情,男女同学之间还是没什么来往。
而镜头前的这些中学生,观念上的障碍打破了,不需要学校号召,男女生之间的相处已十分自然。有事就一起办事,各自也有小天地,家长也不担心。
丨 初夏,男孩女孩倚在课室窗前。
那时候,也有所谓“某男生与某女生好”的流言,但这个好,只是一起做作业,有事情互相帮。
不过男女间的爱恋始终放不开,偶尔会有矫枉过正的情况发生。一次集体春游中,有个女生因为常常跟某男生呆在一起,被团支部评为了不合格团员。
任曙林说,这是他唯一一次“干政”,他找到了团支书,说服对方给女孩摘掉帽子。
他始终认为,两情相悦是基本人权。
男女在一起,怎么会风平浪静呢?这种刚刚萌动的情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藏也藏不住。
一次放学后,任曙林走进一间教室,看到屋里男生女生各一人,都在最后一排写作业,互相之间隔了两排桌椅。
教室出奇地安静,仿佛能听见“夕阳移动的声音”。任曙林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拍下照片后,便悄悄退出了教室。
“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应该出现的第三者。”
“岁月里,耳边的快门声中总有一声,比别的快门声要重要。”
直到后来,任曙林才知道,两个孩子是真的在恋爱。他们听到有人走过来,赶快分开,保持距离。
2011年,《中学生》在798展出的时候,女孩去看了,见到多年前的这一幕,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这些年,她和照片里的少年恋爱、留学、然结婚,最终分开。
女孩以为,自己的青春早已经不在了,却发现青春原来还活在照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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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选自后浪出版社《昨天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