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佳肴

说明：去年的旧作一篇，因为前一篇文章里提到了相关内容，所以再次推送供读者阅读。

外婆离世已经二十年了，关于她的记忆，除了那矮小的身材，一双小脚不急不缓地走起路总是很淡定的样子，我现在竟开始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也许是时间太久，我也是一个早已步入中年的女人，很多往事开始记不起来，这让我有些许的难过。一是悲叹时光的残忍，一是恨自己的不孝，怎么能忘记一手把我抚养长大的外婆呢？要不然昨晚她怎么会突然进入我的梦乡，微笑地递给我一碗炒面，她也许是在以这种方式在责怪我？我很奇怪她为何会递给我一碗炒面，也许是看我每日凑合着吃饭的样子有些不忍吧，于是记忆中关于外婆的美食居然开始在大脑中鲜活起来。

逢年过节，外婆总会杀一只鸡。大块鸡肉剁好后，灶膛里烧起猛火，待大铁锅开始冒烟，一大锅铲菜油沿着锅中心淋下去，稍后片刻，倒入鸡肉，猛火炒上十分钟，直到鸡肉的油给炒出来，加上一大勺盐，最后是用一大瓢井水入锅，片刻功夫水就开了。外婆这时会拿上一个早已洗干净的有着丰满曲线美的土瓦罐，把鸡肉连同汤盛进瓦罐里，不多不少正好一罐，再盖上一个圆圆的盖子。把大铁锅拿开，大土灶里有未熄灭的灶灰，然后把稻谷壳厚厚地撒上一层，用火钳在灶灰中间扒开瓦罐大小一个洞，把瓦罐放进去，再用带火的灶灰把瓦罐拢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盖子在灶灰面上即可。后面的时间就是等待了，两个小时以后整个房间就会弥漫着土鸡的香味，而我已经在旁边留着口水不愿离开了。半天以后，外婆会用一个抹布把瓦罐的盖子揭开，鸡汤的香味更浓了，瓦罐面上有一层浓浓的黄油，外婆先用筷子在瓦罐里戳戳鸡肉，鸡肉炖烂了就意味着鸡汤炖好了，再用一个小汤匙挖一勺汤尝尝咸淡，一般来说正好，偶尔会有些淡，这时外婆会再加点盐进去，用筷子在瓦罐里搅动下，再重新盖上盖子等个上十分钟。最后是扒开灶灰，用抹布把瓦罐从灶膛里拿出来，鸡汤正式炖好。这时候外婆会给我开个小灶，拿个小碗先给我盛一碗让我先解解馋，而家里其他人只能等做好饭菜之后，外婆把鸡汤倒进一个大汤碗里，大家再一起吃了。

这天的菜除了鸡汤，还有鸡杂烧萝卜和鸡血煮豆腐，总之是格外丰盛，我总是吃得肚子撑得痛才会放下碗筷。四十年过去了，我喝过无数次的鸡汤，可再也没有哪次的鸡汤有外婆的土灶中炖出来那么鲜美了，虽然外婆的鸡汤只给了少许的菜油和盐一种调味品，可在我记忆中那就是人间美味极品。

外婆经常给我开小灶，如果是夏天一般就是炒面。先用开水把面条泡软，然后再把面条放进凉水中淘一淘，这样面条就不会那么黏。等面条彻底冷却之后，放入锅里用油、辣椒和蒜炒，出锅前再撒上些许葱花。黄昏时候，家家炊烟才起，而我已经端上炒面坐在房前的竹床上吃开了，邻居家的孩子这时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用仇恨的眼光远远地盯着我。记得有一次，外婆给我炒好面后出去有事了，邻居家的孩子一拥而上，把我的碗给抢了去，炒面被他们直接用手给分吃完毕，等外婆回来，我已经是坐在竹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天气冷的时候外婆则是给我做泡鸡蛋下面条。土鸡蛋两只，在碗中用筷子打散，铁锅烧红，放入菜油，待菜油冒烟倒入鸡蛋，片刻鸡蛋就在油锅中成为了金灿灿的蛋皮，外婆用锅铲把蛋皮撕开成若干小块，再倒入水，水开，放入生姜和面条，不一会面条就熟了，熄火之后再加入胡椒、盐和葱花，一碗又香又鲜的面条就出锅了。

我现在还记得外婆的几个拿手菜，炕白茄子、青椒炒嫩南瓜丝、白菜杆炒红辣椒，外婆喜吃辣，做的菜多半都有辣椒。辣椒是自家菜园里种的，个头不大但辣味很重的那种，除了当季炒菜用，外婆会有意多种不少，留了长成红辣椒，摘了后晒干，然后做成剁椒加入蒜瓣和生姜腌起来，等到冬天做菜时再用。外婆很会做咸菜，腌臭豆腐和酱豆。冬天时菜园里菜少，这时装一碗臭豆腐或酱豆，加入香油和剁椒，蒸饭时放进锅里一起蒸，吃饭时非常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