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双11狂欢剁手，英联邦举国哀悼，这是为什么

NO.336-虞美人

作者：小米桶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今天的文章先从一个故事开始：

作者小米桶大学毕业后，曾于温哥华的一处移民兼难民安置中心实习。主要帮助的对象，就是英语上有困难的华人新移民，处理申请各种福利事宜。

十一月初的一天，一名老先生前来申请医疗卡。他进门时手里捏一朵黑蕊红瓣的小绒布花。“外面的一个小孩子塞给我的，”老先生把小花递给小米桶看，“还举着个大盒子，是不是要我放钱进去？”

“那是童子军发的罂粟花，一般都给两块钱就好，你可以戴在衣领上”。小米桶低着头回答，不成想老先生却突然生气了：“这些洋鬼子，还想拿鸦片祸害人！”

还好周围的几个“鬼子”没听懂，小米桶赶紧解释这些罂粟花的来历。老先生听完，不再生气，起身离开。不过，最后他也没有带走那朵小花，而是把它扔在一叠白色打印纸上，衬得颜色愈发血红……

这朵罂粟花究竟是派什么用场的？今天的文章为你揭晓。

隔大西洋相望的英联邦

悲伤之花

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8年11月11日，11点11分签署停战协定。此后每年的11月11日就成为英联邦成员国的纪念日。加拿大把这一天叫做Remembrance Day，英国、新西兰等则称之为Armistice Day，中文统一翻译为“国殇纪念日”。

每到11月，英国、加拿大以及其他英联邦成员国，不论是平民还是政要，人人都会在胸口插上一朵红色花朵，并举行各种纪念活动，来凭吊一战中战死的将士。

图为加拿大总理小特鲁多和两位英国王子

佩戴加拿大式的虞美人花

比较英国是没有绿叶陪衬

英式虞美人

这朵花，英文叫作Poppy Flower，作为国殇日的代表花，也被叫做Remembrance Poppy。细究起来，这花属罂粟科，中文叫做“虞美人”。虞美人虽与用来制作鸦片的鸦片罂粟（Opium Poppy）外形酷似，但无法制毒，是地地道道的观赏用花，硬要说与鸦片有关实属冤枉。

虞美人委屈脸.gif

用虞美人花来祭奠死者，要追述到1915年。在比利时的法兰德斯（Flanders）地区，曾是一战最惨烈的战场。那年的5月，加拿大军医John McCrae目睹了自己最亲密好友的战死，葬礼过后，友人的新坟周围开出此地特有的、鲜红如血的虞美人花。随后，John McCrae为纪念同袍逝世，写下诗歌《在法兰德斯的战场上》：

在法兰德斯战场虞美人迎风开放

开放在十字架之间，一排排一行行

标示我们断魂的地方

云雀依旧高歌，展翅在蓝蓝的天上

可你却难以听见，因为战场上枪炮正响

我们死去了，就在几天前

我们曾经拥有生命，

沐浴曙光又见璀璨夕阳

我们爱人也为人所爱，

可现在却安息在法兰德斯战场

继续和敌人战斗吧

颤抖的双手抛给你们

那熊熊的火炬，让你们将它高举

你们若辜负死去的我们

我们将不会安息，尽管虞美人

染红法兰德斯战场

这首诗歌一经发表，马上成为那个时代最流行，也是对后世最有影响力的诗作之一，直到现在都还是英联邦学生的必读教材。

1921年，一些女性志愿者在为英国退伍军人募款时，按照法兰德斯战场的描述，手制了一些红色的虞美人花配饰发放宣传。此举迅速传遍所有英联邦国家，大家纷纷效仿，开始制作和佩戴虞美人花。

最后，各国都选择将虞美人定为国殇纪念花。虽然有些国家将国殇日按国情改成别日，例如新西兰改为4月25日；也有些国家换了形状，例如加拿大把英式的两片花瓣改为四片，但是佩戴虞美人花依然还是共同的纪念仪式。

喵星人说它也会戴

随着年代推移，虞美人花的意义也越来越丰富，成为了包含两次世界大战、以及越战、韩战、和阿富汗战争之中牺牲的所有阵亡将士的象征。在各国举行的大型悼亡活动中，虞美人花除了佩戴或做成花圈，更成为公共艺术的主题。

例如伦敦每年都会在古迹伦敦塔上举行“血漫荒原和鲜红之海（Blood Swept Lands and Seas of Red）”的活动，用陶瓷制作上百万朵虞美人，带给游客满眼血色悲怆的震撼。

选择困难

干脆把好图都贴上来

足球与花

在国殇日佩戴虞美人花，已成为英联邦国家的民族传统和政治正确，人们在任何场合中都要佩戴，包括运动员。2011年，英国和西班牙的一场友谊赛正好在国殇日举行，英国队员照例佩戴虞美人胸花出场，结果引来国际足联（FIFA）的批评，理由是球员装备“必须不能有任何政治、宗教或者个人标语”。

这下可惹恼了英国人，从足协到、再到皇室成员，统统跳出来澄清虞美人花没有任何“政治意义”，直闹到国际足联让步一次才罢手。

2016年，同样是11月11日，相同的事情又一次发生，英国足协继续违抗国际足协关于虞美人花的禁令。问题一路闹大到英国议会，梅姨痛批国际足联，发誓英国球员无论如何都会佩戴虞美人花，即便FIFA处罚也在所不惜。

佩戴虞美人花的梅姨

当然，质疑的声音不只会来自外部。人人爱戴的虞美人花，自从被冠上“有史以来全部战争的阵亡将士”之名后，英国北爱尔兰的民众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2016年11月的球赛中，北爱尔兰队员詹姆斯·麦克林就拒绝与队友一同佩戴虞美人花出场，因为他认为阵亡将士中包含了北爱冲突中，因攻击北爱而战死的英军。在北爱尔兰人眼中，这些为英国捐躯的军人无疑是屠杀者和施暴者，不值得纪念。为此他还收到了来自球迷的死亡威胁。

哥就是不戴

华人与花

在华人文化圈里，经历过英统治时期的香港人对虞美人的意义最为理解。来自英国和加拿大的士兵在二战期间为保卫香港流过血，因此两国退伍军人协会都在香港发放虞美人花配饰。虽然在香港纪念阵亡士兵的日子依据中国传统改在每年的重阳节，出席者还是会按英式习俗用虞美人花表示悼念。

但内地人对虞美人花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接受了。初次见到此花者，十有八九会对其罂粟科的外形感到厌恶，毕竟这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当年屈辱的鸦片战争。

确实挺像

2010年11月8日，时任英国首相的卡梅伦首次来中国访问。正值国殇日之前，英国访问团人人都佩戴着虞美人胸饰。中方曾对这一举动提出过异议。为避免大众对虞美人花引发鸦片战争的联想，请卡梅伦一行暂时将之移除。但是卡梅伦则坚持：“佩戴此花的意义重大，无论如何都会继续坚持”，差点引发外交纠纷。连英国国内的报纸都批评他此举是傲慢无礼。

然而，就算是了解此花的含义后，海外的华人也因为立场不同，很多会选择拒绝虞美人花，来反抗英美主流社会的“文化绑架”。

加拿大的华人留言板里曾经有过一次“中国人是否应该佩戴虞美人花”的大讨论。留言者各抒己见：

一部分人认为我们也应该佩戴，入境随俗。毕竟战争死难将士也包含了一战中死难的华工、二战中帮助过中国的盟军士兵，和白求恩这样的国际主义者。

另一部分人则强烈反对佩戴，因为虞美人花包含了在朝鲜战争中与中国志愿军敌对的欧美士兵，岂有为帝国主义鹰犬之死而披麻戴孝之理。

折中的办法是可以自己动手，把虞美人花饰剪个角再佩戴，意为把“朝鲜战争之敌人”剪掉，剩下的就都是好人了。如此既不会在国外被当成异类，又对得起自己的民族良知，两全其美。

英联邦内的大部分国家

都有这个习俗

前往这些地方的中国人

请尊重当地习俗

不再血红的虞美人

随着承载在这朵小花上的意义越来越多，争议也不断发酵。几年前有穆斯林公然焚烧虞美人花，以示对阿富汗战争的抗议。这犹如在英国人的脸上扇了一记耳光，引发了大家对如何纪念战争和反思战争的大讨论。

对于反战主义者而言，所有战争都是不义之举，因而为战争而死之人都是枉死，对战争的浪漫化描述并不道德。人们一面在哀悼曾经逝去的生命，一面又在要求更多的青年去牺牲。生命的鲜活价值，则远非死后用任何形式的记念所能涵盖。

以上这些问题，让怀有反战立场的人们设计出白色的虞美人配饰（The White Poppy）。白色虞美人并不是由退伍军人联盟推动，而是由一个名叫“和平承诺联盟（Peace Pledge Union）”来贩售的，代表的意义为：“战争是一种挑战人性的犯罪，因此我不参与战争，不支持战争，并且尽个人的努力来消灭所有的战争”。

白色象征着对和平的期待

英国政客和主流媒体曾大篇幅批评白色虞美人，认为这个颜色是对死者不敬，却意外地让白色一举成名，在新西兰、加拿大等国风靡起来。

2006年紫色虞美人（The Purple Poppy）诞生，由动物救援协会（Charity Animal Aid）设计和贩售，旨在纪念在战争中死去动物，如军马与军犬等。紫色虞美人代表的意义为：参战的动物不是战争的英雄，而是战争的受害者。动物不会主动贡献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只会被人类夺走。

想到在战争中丧生的动物

就让人也觉得难过不已

绵绵细雨中，又是一年国殇日的到来，又是一年虞美人花绽放的时候。行色匆匆的路人们，或戴她，或不戴她；或白色，或紫色；或爱戴，或厌恶。无论选择如何，至少也表明那些曾在战争的苦痛中消逝的生命，仍通过这朵无言的小花，给后世的每个人都留下无尽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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