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6】一个流氓大亨的正面和反面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一个流氓的故事

当然，这不是个普通的流氓

当年的他，名震上海滩，甚至全国

这些年来，关于这个流氓大亨的故事越来越多

出现了不少他的语录

他也成了不少人崇拜的偶像

但无论是哪个人

都会有他的正面和反面

【今日主打】

1951年8月16日

杜月笙逝世

杜月笙1888年出生，没错，真要算起来，他也做过清朝人。

他出生于当时江苏省川沙厅高桥，这块地方，现在已经属于上海的浦东新区。

杜月笙小时候很苦，4岁时就没了爹娘，是由继母和舅舅养大的。关于他如何发迹，本文就不做展开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说说。

简单来说，“小混混”杜月笙加入了青帮，然后遇到了上海滩另一个流氓大亨黄金荣，自己有天赋，老大又提携，终于成为上海滩一代大亨。

杜月笙曾对一文化人朋友说：“你原来是一条鲤鱼，修行了500年跳了龙门变成龙了，我原来是条泥鳅，先修炼了1000年变成了鲤鱼，然后再修炼500年才跳了龙门。倘若我们俩一起失败。你还是一条鲤鱼，而我可就变成泥鳅。你说我做事情怎么能不谨慎呢？”

今天想和大家聊的，还是杜月笙发家之后的一些故事。

【比如，先说说他的钱】

杜月笙自己拥有9辆汽车，司机加助手一共18个。别人估计，杜宅当年一年的开销，至少200万大洋（普通上海市民，一年开销100个大洋）。

杜月笙有钱，这点大家都知道。关于他挥金如土的故事，数不胜数。杜月笙家过个年，就得花掉近百万大洋。而且最关键的是，杜月笙花钱的观点是：

“我不存钱，我存交情。”

多好的一句语录。

不过在喝下这碗鸡汤之后，很少会有人去想：杜月笙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黄金荣当初在带杜月笙时，发现他有个特点：给他的赏钱，全都拿去发给下面小弟，自己从不留财。黄金荣感叹：此人以后必成大器！

杜月笙的暴利源头，是他的“三鑫公司”。“三鑫公司”一家公司当时一年的利润，甚至要超过整个北洋全年全国财政收入的1/3。

做什么那么发财？

当然是黄赌毒。而和毒品相比，黄和赌还要靠边站。

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杜月笙，当时联合黄金荣和张啸林，垄断了整个上海的鸦片交易，甚至通过法租界，将鸦片销往全国各地。

1930年杜月笙造的杜家祠堂落成，气势恢宏，但祠堂其实还有另一个功能——制作吗啡和杜冷丁的地下工厂。

张学良在上海时，杜月笙把名下一家赌场装修好后给他居住，并每天提供毒品供他吸食和注射。不过最终，杜月笙帮助张学良戒毒。

再比如，说说他的朋友们。

杜月笙原名叫杜月生，是个很普通，甚至带点乡土气息的名字。后来，有一个人帮他把名字改为杜镛，号月笙。

帮他改名的这个人可不简单，叫章太炎，近代著名的国学大师。

你看，明明是一个黑社会大佬嘛，居然能得到国学大师的改名。但当时的事实确实如此，除了学者章太炎，还有当时的名士杨度（清朝”预备立宪“的主要参与者）、章士钊一干人等，都是杜宅的座上宾。黎元洪的秘书曾专门为杜月笙写了一副对联：

“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

这副对联，是被挂在杜宅客厅最显眼位置的。

当过民国大总统的黎元洪落难上海时，是杜月笙盛情款待的。杜月笙曾说：“锦上添花的事情让别人去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杜月笙一生交友无数，在上海号称“上海皇帝”，几乎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平心而论，杜月笙细腻的心思和豪爽的为人，再加上挥金如土，确实得到了很多人的真心佩服。

但人到了无权无势的时候，才是考验他朋友的时候。

1945年，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从重庆的杜月笙返回他苦心经营的上海。杜月笙满心以为，他的各界朋友，帮派的徒子徒孙，会在上海北站打满横幅标语欢迎他荣归故里。但一名先到站的徒弟传来的消息是，北站确实全是标语，只是标语是：

“打倒社会恶势力杜月笙！”

一时胸闷的杜月笙，提前一站从南站下车。无一人迎接。

后来杜月笙才知道，背后给他这一闷棍的，是他当年的门徒吴绍澍。而回到上海后的门庭冷落，更是让杜月笙感受到了世态炎凉。

杜月笙说：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

【再来说说杜月笙和共产党的关系吧】

上海沦陷后，杜月笙在上海做过一件事：出巨资找人印刷共产党希望传播的书籍《西行漫记》和《鲁迅全集》，再印上自己的烫金打印：“杜月笙赠”，送给上海各个租界的图书馆，让人借阅。

杜月笙和共产党的交情还不止这些。同样是抗日战争时期，杜月笙给共产党军队买过不少通讯器材。因为日本军队卑鄙的毒气战，杜月笙还专门花钱买了1000个荷兰进口的防毒面罩，由潘汉年经手，送给八路军。

但这些举动，更像是杜月笙在为自己1927年的行为洗白。

“四一二事变”中被枪决的共产党人

1927年，蒋介石的在上海发动“四·一二”事变，通过流血和暴力的方式捕杀共产党人和的左派。

在这场事变中，杜月笙就是蒋介石主要的合作伙伴。

事变前夜的4月11日晚，杜月笙邀请上海总工会委员长，当时的上海工人领袖汪寿华（党员）赴宴，然后让门徒将汪打昏，塞入麻袋，直接活埋于上海的西枫林桥下。

杜月笙喜欢别人叫他“杜先生”，总是穿青布长衫，再热的天，第一粒扣子也不会解开。

但当年做起这类事，杜先生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杜月笙回答别人的请托时，往往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知道了，我会办好的。”

【那么杜月笙和的关系呢】

杜月笙其实一直对的要求有求必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杜月笙，也是另眼相看。

据说在酒桌上，别人来敬酒，蒋介石都是坐着的。但杜月笙来敬酒，蒋介石是要站起来的，还要说一声：“杜先生。”

1931年，杜月笙花50万大洋建立的“杜氏祠堂”在浦东高桥落成，万人空巷。但最让杜月笙有面子的，是那天，自蒋介石以下，何应钦，胡汉民，孔祥熙，包括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和上海市市长张群，全都送来祝贺匾额。

但1945年日本人投降之后，已经没有租界存在的上海，也就不再需要黑势力的”斡旋“。对蒋介石来说，杜月笙已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

前面说到的在上海北站打出标语的吴绍澍，并不是小人物，他是当时的上海市副市长。而他之所以敢打出“打倒杜月笙”的标语，因为他背后站的是蒋介石。

1949年7月，的《日报》发表社论，称杜月笙为“时代渣滓”。虽然蒋介石后来专门派人来道歉，但杜月笙还是对门徒强调一句话：

“那些政治大官，其实当我们是夜壶。晚上尿急了，想到用我们。用完了，一脚踢到床下去，嫌我们又脏又臭。”

杜月笙曾说：“不要怕别人利用你，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可用的价值。”

但有那么多正、反两面，杜月笙有一点，直至今日，历史对他的评判是完全一致的——

【他懂民族大义】

抗战期间，杜月笙有一个头衔，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他从没有把这个当做虚衔，而是切实设立了很多医院，救助了很多伤员，钱不够，就动员募捐，募捐不够，就自己贴钱。

谢晋元八百壮士死守上海四行仓库，各种通路基本都被封锁。杜月笙一声令下，筹集五卡车物资，冒死送到四行仓库。

淞沪抗战，确实是杜月笙体现民族大义的高光时刻。

作为“上海皇帝”，他曾放出一句话：

“如果日本人敢利用租界进攻中国军队，我杜月笙在2个小时内毁灭租界！”

话虽然狂妄了，但杜月笙真的愿意去做。

他自己先捐出了5000把“快慢机”（手枪），然后以自己的门徒为主，组成了1500人的别动队，直接就和日本军队干上了。

可以想象，由地痞流氓组成的队伍，和荷枪实弹的日军交火，是怎样的一种狼狈，但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壮！

淞沪抗战中凶猛的日军，一周可以打残国军一个精锐师。

淞沪抗战后，为了阻碍日本军队对国军的追击，杜月笙率先下令自己的“大达轮船公司”开出几艘轮船，行驶至长江江面凿沉。一看杜月笙带头，其他轮船公司也纷起响应，凿船沉江，阻塞了长江航道，迟滞了日军的进攻。

上海沦陷，日本人想收买当时的“上海黑帮三巨头”。张啸林直接做了汉奸，黄金荣不肯，但舍不得产业，只能虚与委蛇，只有杜月笙，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上海，避难香港。香港沦陷，日本人再度诱惑，杜月笙直接启程前往重庆。

杜月笙、张啸林和黄金荣。当时人们评价这三个上海滩黑社会老大：黄金荣贪财，张啸林擅打，杜月笙会做人。

1949年，到了杜月笙必须要抉择命运的时刻。

一方面，蒋介石再三发出邀请，请他去台湾。但1945年后对他的种种表现，已让杜月笙已经心灰意冷。

另一方面，通过黄炎培等，劝杜月笙留在上海，保证既往不咎。但精明如杜月笙，知道自己在“四·一二事变”中双手沾满了共产党的血，自思很难过关。

最终，杜月笙带着全家，选择了他认为相对自由的香港。

孟小冬，当年京剧名角，号称”冬皇“。杜月笙欲带她去香港，孟小冬说：“我以什么身份去？”杜月笙当即和她结婚。

只过了两年。

1951年8月16日，患有严重哮喘的杜月笙等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临死之前，他完成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分遗产。

偌大个杜家产业，最后拿出来的钱，是11万美元——10万美元是杜月笙当初存在宋子文那里的，多出来的1万美元，是宋子文帮他理财的盈余。

当时杜月笙在上海随便卖掉一套名下的宅子，就是60万美元。

但钱就是这么些了。杜月笙的安排是：每个老婆各一万美元，长子一万美元，未出嫁的女儿拿6000，没出嫁的拿4000。

杜月笙的子女曾说，冯小刚演杜月笙很像，但就一点：杜月笙从来不戴墨镜。

窘迫至此，但杜月笙没有忘记去做第二件事：

他让子女把别人欠他们家的所有欠条，全部烧掉。其中保密局上海站站长王新衡的欠条上面，就写着500根金条。

“我不想我的后代一直追着人家讨债。”这是杜月笙的解释。

而关于杜月笙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可能很多人都猜不到。

根据他的女儿杜美如回忆，那句话是这样的：

“我没有希望了，可你们有希望，中国还有希望。”

【馒头说】

历史很容易被掩盖住应有的残酷。

比如我们一直说“四·一二事变”，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只有看到前文中那张死尸满地的照片，才会感到触目惊心。

就像我们一直说杜月笙儒雅如名士，但如果当时就站在活埋汪寿华的现场，又是怎样一种毛骨悚然？

杜月笙诚然称得上是别人评价的“三百年帮会第一人”，有他的机敏，有他的睿智，更有他的深明大义。但同时，也不能忘了他背后的残酷，贪婪，血腥，以及靠黄赌毒发家的原罪。

这正是杜月笙一生最终以遗憾收场的关键所在。

其实功成名就后的杜月笙，无时无刻不在想“洗白”。为此他褪下黄金大戒指，穿起青布长衫，结交文化名人，讨好两路政党，为国家和民族拼尽全力，尽力想博个好人缘，好名声，好归宿。

但最终，杜月笙发现，自己原先怎么做的，已注定后来人家怎么看他。

就像那句被说烂的台词：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以杜月笙的睿智和格局 ，最终他以一个黑社会大佬的身份，历经抗战和内战，游离于国共两党，得到善终，已属罕见。

但以杜月笙当时的财富和声望，他最终的遗愿只是：能落葬上海浦东的高桥老家。

而这个愿望，到今天还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