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地狱,是毛坦厂的天堂
再过几天,又该高考了。
时隔多年,尽管高考这个词汇再也跟创哥扯不上任何关系,但是每每想起高考,总觉得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回忆。
每年的高考,号称“亚洲最大高考工厂”的毛坦厂中学,都会被外界拿出来议论一番。
这所在校学生常年保持在两万多人的超级中学,近年来一直都演绎着高考神话——不仅送考人数保持在万人以上,此前四年间,本科上线人数也接连突破万人大关。
可是,抛开高考成绩,这所中学的教育模式,也饱受着外界的质疑和诟病。
1
“除了在高考加工厂里深加工,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毛中的校长是一个有趣且迷信的人。前些年,学校的西门还开着,就有“大师”给毛中看过风水,说西门开着容易死学生,校长就责令让人把西门关上了。
每年高考的时候,学校会办一个百日誓师大会,创哥也经历过,讲真,还挺管用,会热血澎湃满血复活个七八天。
但是毛坦厂中学不搞百日誓师,他们搞88日誓师大会,原因也十分搞笑,象征着发发发。。
不仅这样,毛中高考送行的时候,必须是上午8点08分发车。而且第一辆车司机必须是属马的,因为这象征着“马到成功”。
毛坦厂中学万人送考队伍
校外有一颗神树,跪拜的人很多。每年高考前,校长会带着毕业班的班主任去那棵树前烧香祈福。
2015年6月1日,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农历十五”。毛中近千名高三陪读家长,为了抢“农历十五”的头炷香,在零点时分争相涌入了一个不足百米的狭窄巷子里抢拜“神树”,结果差点引发火灾。
经历了这些年的“朝拜”,那棵神树已经快被熏死了,因为树底下的香火就从来没有断过。
在外界看来,这样的举动是如此的搞笑,考个试还整的神神叨叨的,但这就是毛中的现状,像一个传统习俗一样,被“流传”了下来。
从毛中走出的悦悦(化名)跟创哥讲,“你们在城里的孩子根本就理解不了毛中,因为你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我们这里的孩子,没有别的出路,除了在你们口中的“高考加工厂”里深加工,还有别的办法吗?”
事实上,悦悦的反问,也讲出了中国教育的不平等性。
很多人跟创哥讨论过毛中的教育模式,从早晨到晚上不停的做卷子,讲卷子,学生就像答题机器一样,无神的双眼游走于ABCD之间。
这种教育模式固然有他种种弊端,甚至这些弊端,在毛中学生今后的人生中都会成为一种局限。
而相比较北京、天津、上海这些地方的孩子,他们从小到大哪经历过这些,读书时都是动不动就去参加某某国际活动、去哪个国家交流访问、每年一次的冬令营夏令营。。
而在前两天的天津落户政策中,有多少家长,是为了孩子以后能在高考中“少费点劲”,而去争取一个落户名额?
毛中的学生,即便是在今天,也依然没有那种待遇。
毛坦厂中学高考之后,学生撕书狂欢
所以你还在问他们为什么那么拼命的要考上大学?知乎上一个网友的回答,看的创哥红了眼睛:
我在18岁的时候在那个贫瘠的山下,没有见过一所大学的大门,只在电视上看过城里的孩子留学,不知道什么叫素质教育,填志愿的时候连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也不知道。
不要笑话,我的周边都是一群一辈子待在小县城里的老粗。我曾经最大的开心是能有一天的假期,拿着两块钱在网吧里跟同学打一盘CF。
我从未想过拼命的学习是有一天能跟你们坐在陆家嘴的星巴克里谈笑风生,不敢奢想能有一天站在一群风投的面前大谈互联网+,那时想的仅仅是我能走出农村,能听一听看一看你们的繁华世界,在和城里的姑娘约会时能请的起一顿麦当劳。
2
“想起来真不可思议,
在毛中一年,我做了半麻袋试卷”
“想起来真不可思议,在毛中一年,我做了半麻袋试卷。”杨彬(化名)跟创哥讲述了他在毛中复读那一年的过往。
“那年我几乎什么都没多想,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要考高分。一切都为分数让路。”
“所以你从毛中出来,分数提高了多少?”创哥好奇的问他。
“470分到630分。”杨彬在讲分数的时候,眼神在放光,紧接着,他讲述了在毛中的学习氛围。
“毛中真的没你们想像的那么可怕,大家都很自觉,有的时候老师开会去了,整栋楼4500个学生,安静的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因为大家来这的目的是一致的。”
“以前在高中我算是调皮的学生,翘课上网打游戏什么都做。来了复读班,我就变成了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居然有一次班主任把我拉出去,他问我周围有没有人太吵影响到我的学习。呵呵想笑,因为以前都是作为问题学生被请家长的那种。”
杨彬在毛中的信念,正如一位网友所言,“去了毛坦厂,周围都是农村孩子,他们读书真的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父母的命运,和梦想相比,复读的苦真是微不足道。”
与杨彬不同的是,也有同学对毛中怀着深深的敌意。
寝室里,有女孩背着背着书就崩溃大哭;因为一道题做不出来,揪自己的头发,把大腿掐得乌青。简直就是“没有一丝温情可言,也没有一点青春应该有的样子,一且都得为高考让路。”
但杨彬还是觉得“很值”。这至少让他拥有学历优势,将会带来更多机会。就像他们当年高考条幅上写的“没有高考,怎么拼得过某二代?”
在毛中,不仅仅学生苦,陪读家长也很苦。
每天早上不到6点起床、晚上近1点入睡,上午10点、下午4点准备烧饭,是陪读家长们的日常。
毛坦厂中学门口送饭的家长
除了照顾孩子的吃住,他们还要“学会”消化孩子发泄的坏情绪,他们中甚至有人把自己叫做“垃圾桶”。
在这些陪读家长中,有带着脑梗丈夫边打工边陪读的坚强妈妈。
脑梗父亲行动不便,坐在角落里吃饭
也有陪读过8个孙辈的七旬奶奶,为了不打扰到孙子学习,平时很少与孙子交流,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每天做一些可口的饭菜。
无独有偶,陪读“第三代”的老人汪德林(化名),之前在上海浦东打工,现在老两口为了陪读孙子,把上海的修鞋摊,搬到了毛坦厂。
不论是父母或是祖辈,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希望孩子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白岩松曾在一次采访中,表达了自己对毛中的理解,他说,
“毛坦厂中学,我无论如何做不出任何嘲讽的事情。毛坦厂中学它有相当大的比例是打工家庭的孩子。你想想,能把院墙外的柳树当神树去祭拜的,都不是富裕的父母。
想起毛坦厂真的让人掉眼泪。上万人守着大客车,送孩子出发去参加高考。在这样的一个人浪当中,寄托的是一个又一个非常普通甚至卑微家庭的梦想,还把梦想放在高考上,这是好事儿,别破坏它。”
3
“衡水中学是高考铸造厂,
我们学校是高考修理厂”
在河北,衡水中学是另一所与安徽的毛坦厂中学一样备受争议的学校。
创哥当年所在的高中,就以衡水中学为楷模,所有的教学模式,丝毫不差的照搬过来。
每天6点钟起床,洗漱完吃过早点就要立马到教室里晨读,尽管早自习是7点钟,但如果你7点钟到了班里,你就会在全班同学注视中走到座位。
一切都是军事化管理,上午跑操的时候,必须得带着一个小本,迅速站好队之后,要双手将本子举至与眼睛平行,大声的朗读出来。
还记得当时创哥每周都会开一次班会,这个班会,80%的时间,都会用来播放衡水中学的宣传纪录片,毫不夸张,班上的一半的女同学都会感动的哗哗流泪。
衡水中学的跑操被誉为“天下第一操”
再说说衡水的卷子,讲到这里创哥有点激动,真的很可怕。一般高考的试卷上有12道选择题,而衡水的试卷有60道。后面的大题也是翻过倍的。考学的战术就是题海战术,不断地做题讲题,不断地大测试小测试。
事实上,网络上经常有人Diss毛坦厂中学和衡水中学,说那里就是“人间地狱”。“高考加工厂”里走出来的“学习机器”以后能为社会带来什么好处?怕不是心理都很扭曲吧?
心理会不会扭曲到影响社会,这点不太好下定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毛中还是衡中,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们都是“县城”中学。衡中和毛中的成功,让无数县城中学看到了希望,至少指出了一条路。
这也是为什么创哥所在的学校,要完完整整的照搬衡中的教育模式。这个模式的意义在于,如何在教育资源相对落后的情况下,实现学校自身的发展和学生的教育培养。
悦悦跟创哥讲述了他所理解的衡中和毛中,他说,“衡水中学是高考铸造厂,是生产大学生的,我们学校就不一样了,我们学校是高考修理厂,专门把考不上的学生修理成大学生,性质不一样咯,所以我觉得还是我们学校更厉害一些……”
从悦悦的口吻中,创哥能感受到她对毛坦厂中学是有深深的感激之情的,更多的是,他从这所学校走出去,是骄傲的。尽管在这所中学里,还会迎来一批又一批“准大学生”,这些学生还是要经历“涅槃”。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无怨无悔的,那是因为,
在北京你有无数条路线通往五道口,在毛坦厂我只有一条狭长的小路走出大别山。
《无间道》里的一句台词很经典,跟毛坦厂中学的奋斗的学子十分契合:
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
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