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家要部

12-27 生活常识 投稿:陪着眼泪
宋氏家要部

《宋氏家要部》
 守国法朝廷有禁有制,禁所以禁人不敢妄为也,制所以制人不可过为也。谨肆之间,祸福常倚伏焉。凡为公,为卿,为大夫,为士,为庶人者,皆其臣小,而不犯君之禁制,无羸豕孚蹦躅,则可以安枕而卧矣。斯福之所存也,孰谓不能保身与家平?
慎家教祖宗以来,称吾大族。子孙之多,仆隶之众主于祭祀宴乐农圃衣食,皆有成教。能即此而治家焉,鲜有败度。若见人异为,而厌常喜新,未有不颠什者矣。此所谓轻家鸡而爱野鸡者也。若捭闽揣摩,椅摭苟简,皆非所当务,慎之慎之!
 宜正大治家者自处正大,不宜狭隘。胸中若蒂芥不能客人,非善作家翁者也。毋拘拘而事皆由之,足以仪刑乎一家,其器字自有大过人处矣。
 无琐细人之一身,精神有限,条分理析,事皆萃也。而欲事事而亲之,力岂能给?惟委托得人,总其大纲,往往成巨室者,顾为之何如耳。
 毋怠忽缓于事则怠,急于事则忽。酌量其事之大小缓急,得宜而怠忽不至生焉。事之不济,鲜矣。
 毋纵肆纵欲肆己,未有不遭忧虞患难者。能常加畏惧,以明则有人,幽则有神,又重则有国法,而谓家不昌盛,安享福禄,吾未之见也?
 分内外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皆以居室为之限耳。古人不亲授受,不共涵浴,正所以避嫌也。为家而无内外以别之,男女杂处,则与禽兽不远矣。
 防火盗火与盗,家之患至为大也,俱生于废弛无法守之家。火萌于遗炷,盗窥其慢藏。皆能谨密而预防之,二者之患,何至于吾家哉?
 勤勤以治生。世间事,未有不由于怠惰而废也,及时而为之,则事事不在下陈矣。故曰:“一生之计在勤”。欲成家者,日复一日,视弹指之时光,岂不甚可惜邪?
 俭俭以养德,非俭不能相继而有。况天地间所生之物,付之于人,自有分定限量,暴殄狼戾,必为天弃。故当俭以承之,是亦所以敬重天地养人之恩也。
 节妄费成家之始,非积累无以致焉。宜用者会计已当,固不须吝而骏削。但以有限之物,而为无经之费,不几于竭乎?故惟节之。
 戒贪欲贪欲者,私已也,君子所戒。以我之贪,而人皆贪,谁将与贪?凡夺人所好,占己便宜,诛求无已,皆贪之类也。力以制之,自无不公而可以提身矣。
 近有德有德之人,常宜近之。聆其善言,观其善行,足以资吾之未逮,而甄陶为善士也。何患乎不高,出人头地,而为家之表率乎?
 杜无籍无籍之徒,最能惑性。如嬉戏伎儿,及诸异色人,皆所当远。俗所谓三姑六婆者,尤宜禁绝。则不为其所倾覆也。
 绝佛事常读韩昌黎《佛骨表》及司马温公《浮屠诳诱戒》,其言已备,可见生死寿夭,皆无预佛力所挽回也。世之不明者,往往为其眩惑,信有轮回,至今为害。乃有预修资福,求登彼岸,甚至于绝粒受斋,形如枯朽,将父母遗体,无罪残灭,悲夫!
 禁淫祀窃见今人有疾病求生,患难求解者,具以神明妖孽,祈祷再三,必求效应。然豺獭亦知报本,至于祖宗祭祀,全然灭裂,习以成风,此亦俗之流弊然也。神使有灵,焉肯求索?甚为可哂。欲力禁之。左氏谓妖由人兴,不谄别无也。
 清官府赋役等务君之于民,惟赋役二者以烦民也。有田则有赋,依限而完之;有身则有役,依期而赴之。毕此勾当,虽追胥之辈,舞文弄法,而有所须慑。为属吏先尽,其在我而已矣,夫何愧邪?
 明籍册钱谷等数籍册税粮之数,最为切要,稍涉怠缓,一有罾蛙,噬脐莫及。与夫钱谷等事,皆有簿书,常时检阅,必不遗忘。尽心力于此,亦成家之要事也。
 须行冠婚丧祭之礼文公先生四礼,世皆疑其高古,辄挪揄而莫之讲。不知为人之道,有家之本,非此四者,不能纪纲其始终。吾家一遵此礼,人力或未能,财物或未称,品节是书,亦不失大意,行而勿惰,自成表率矣。
 无失问遗往还之礼《蓝田吕氏乡约》有礼俗相交之目,而问遗往还,尤人家交际之不可失者也。彼以礼来,而敬先之;此以礼往,而敬亦先之。人而无此,何以家为?
 延宾客笑谈无佳宾者,非士大夫家也。宾客之至,礼貌饮食,务尽其诚,久则愈敬。少加侮狎,有志者则不屑与之处矣。
 待工匠百工技艺,有家者不能不用。其功力之勤惰,当时其省试。平其廪直而供亿之,则智巧之人,皆欲为吾器使也。
 公取与孟子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诸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有所取与,以义道而衡于其间,亦仿佛乎圣贤之全德矣。
 明报施张子曰:“兄弟之间,施之不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一施一报,理之自然也。”治家者,明报施之道。而弗敢懈,何患手人之责望于我也?
 审权量权量者,古先圣王所以平物之当,而今朝廷尤所加慎者也。若以实估取人,而以省估偿人,私量取人,而以公量与人,其可乎哉?《辍耕录》纪上海费荣敏公,刻铭于斛之四面曰:“出以是,入以是,子孙永如是。”甚敬慕之。权之度物,不顺理则戾法矣。故《易》曰:“《巽》以行权。”是宜审焉。
 一赏罚赏罚者,所以示其信于人,而欲人必从也。赏罚有不公,则人心不平,怨尤生焉。更欲人之从事之,济亦难矣哉!
 出纳财物出于人而纳于己,毫忽分厘,自有公论,不容多寡轻重于其间。吝其所出,贪其所纳,别处心遂先不端矣。尤非治家之公。君于不为也。
 贸易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古今之通义也。平心度物,两不亏损,无所往而不可矣。
 周穷恤匮穷困匮乏者,视吾亲疏,皆当周恤,但有轻重之差耳。若一概而施生,则是博施济众之蚤,非吾分力所任也。寒乞困乏,而为之救助赈贷焉,此亦仁人君子之用心也。(施生施思于人,而生全之。)
 抑强扶弱人有强弱,皆非气桌之得中也。虽然有邪有正,苟正而强则可矣,邪而强则不可矣,正而弱则可矣,邪而弱则不可也。抑之扶之,使得其中,亦吾直道之所行焉(陈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
 礼宜避俗令人冠祭之礼,全然不省,仅存婚丧二事,而礼义无所本。昏则有拦门、撒帐、坐床、摘花之类,诗歌赞和,真可鄙笑。丧事以衰为本,舍作佛事之外,俳优杂剧,皆得以陈于灵前,既曰不淑,为衰在身,饮酒自如,谈笑自若,礼仪之本果安在哉?余则不忍见也。非曰矫情干誉,而谓避俗。
 事宜同俗天下乡俗,所尚举不相同,况吾父母之邦,习俗已久,果无害于礼,有如正旦、完宵、端午、七夕、重阳、冬至之日,为祭祀燕宾之仪,及张灯泛蒲、乞巧登高,以为娱乐,固无大害,则宜从时。若他避忌,以及赛神迎送为人者,徒为儿戏,殆取识者之诮耳。则亦同流合污,而谓同俗。
 农备嘉种,利器用,然后及时播种耘耔。刈获收积,皆不可后。粪土膏壅,皆不可阙。须防旱涝,知人劳苦,而农事无不治矣。庄子曰:“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耘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故耕耘尤所当慎。
 圃水田之外,旱地皆可畚砾为圃,以种菜茹。亦必识其性之宜水旱者、宜迟早者、宜高下者,植之壅之,以备家用,不必贸之于市。凡土地能生物以养人,《诗》曰:“中田有庐,疆场有瓜。”盖地之隙者,亦不得不尽其利。
 蚕衣之贵者,蚕丝所成。湖州养蚕,最为得法,丝绵所产,优于天下。松江邻于湖州,法而畜之,田禾之外,又加此一倍利也。且三春时月,东作方兴,而蚕事已成,深有补于不足。
 绩蚕之次者,苧葛绵纱之属,或纺或绩,不得闲慢,至于织成匹叚。松江绵布,亦天下所资尚,然商贾收买甚众,至于物价腾踊,而紧厚细密者,尤得上价,不必外求生意,自滋尽足日给矣。
 鱼鱼之种随地而生,陶朱公养鱼法最善,恐土壤不侔,不能化育,若此之蕃。如松江之鲢鱼,藉青鱼以食,鲻鱼必泥沙之池养之者,因其性而时其食,斯无不利也。
 畜牛羊草食曰刍,犬豕谷食曰豢。须在于牧之者,顺其性而调其食,则易肥鞲而生息蕃。至于驴马皆然。若鹅鸭鸡而无不有牧养之道,鹅食谷太多,鲜利益于人,然鸡鸭则利,其生卵,尤加一倍。鹿鹤鸾兔,可供清玩。如腑鹰、牵犬、胶雀、斗蟋蟀之类,理家者盖亦当戒,勿为所移。
 山池山不独石,而有材木可取;池不独鱼,兼有菱藕可植。视土之所宜,物之易成,因山而生之,因水而产之,虑人自不为耳。
 田荡户之田近者自耕之,远者召佃之耕者,及时用力,佃者尤当验,其人有勤惰,时有旱涝,庶不西成与之较竞。其不可耕而惟养茅者名荡,岁养其茅而收之,亦有地利存焉,不至徒纳税而赴工于上矣。
 饮食江南人家,朝夕亭午,食必用三度为足,又有上下午之饷为点心,乃多。食者务必精洁以时,非惟待宾客,此凡匠者佣力皆然,不至容其受馁,而怠惰有辞也。(点心出唐史。郑掺夫人谓其弟曰:“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
 衣服一家之内,我寒而彼亦寒,及时授衣,人感其惠。若过时而与之,虽挟纩亦奚济焉?
 屋宇居家当分内外而处,厅堂不得逼近房寝。行止启闭有限,弃橇础砀瓮甓坚密,始为长久之计。不宜务多,绣闼雕甍,更难茸理。
 墙壁墙壁有筑有“凳”,须令坚厚久远,更宜高峻,不宜容人窥测得穿逾之。凡有罅隙,遂宜鸠工,随损随修,毋使倾圯,费用尤大。
 井灶凿井作灶,皆佐人饮食者也。井宜渫,灶宜整饬,毋使污秽。祭祀宴饮饔飧,一皆赖之,不可以此而轻易神人也。
 圊鸽圊涵二室,不可共作一所。圊室须宜高爽,使臭气无闻,下积粪秽,可以壅物。涵室亦宜宽洪,使热气不蒸,放水欲竭,不积养蚯蚓、化生蚊蚋也。
 仓库仓与库造令隐秘,锁钥须严。物之多寡,不得令人时常见之。恐无行者或有觊觎之心,而为貌步之羞也。
 舟车水地行舟,陆地行车,舟宜以柏,车宜以檀。二器皆惟坚,致可以久远。造舟车者,不得务乎外观,而为磷敝之物。
 器皿器皿有玉石类者,有角甲类者,有金者,有银者,有漆者,有瓷者,有铜者,有锡者,有铁者,有木者,有竹者,有藤者,其制多端。造作之时,精为雕刻、磨锡、织治、陶冶等功甚难成效。尤有自古良工,设造之物,流传至久,皆宜爱护,毋得损坏,使之失配合焉,亦有滥恶者,不必收蓄,以惑后人。 药物医之济人,其功甚大。虽不可擅自调治,能识其病,或与成药,以惠危困,亦推广仁心之一事耳。
 竹木平土产竹,不如山者,植其美种,亦可作篾缏。平土产木,亦不如山者,虽不能为梁栋,而槐檀榆柳,条可撅,薪枚可制器用。然竹头木屑,古人不弃,成家者,虑毋忽乎此;焉。
 桑麻桑之叶,可采以饲蚕,而折其条,亦可为蒸薪。麻之皮,非惟可以织布,而约绳索绚,皆资其用,多植足为营家之计。管子曰:桑麻殖于野,家子富也。(无羊诗曰:粗曰薪,细曰蒸。)
 柴薪种稻然柴,积灰可以膏田;种木燔薪,腐炭可以烘椹。大家有此樵苏之利,不为不博也。
 炭煤炭之出于上江者坚重,出子浙地者轻嫩。坚则火力久,而嫩则易燃,各取其长。煤非止生于北方,而亦产于南地。别作一灶,架而炽之,尤利烹饪之需,皆不得无也。
 谷米积谷最久,积米须干,亦经二三年,不能红腐。吾松江出米颇多,而惟积米待价以趋,赚一时之利。欲防饥者,必须积谷,亦无拆阅。(《苟子注》谓损其所卖物价。)
 麦菽麦为面,菽为腐,利用甚多,蓄之以为生,亦善计也。虽黍稷芝麻小豆之属,皆宜收贮,以应一时取之为用。
 茶有宜兴,有日铸,有龙井,至于六安、徽州、广信、建安等茶,其名多著。而姑苏亦产,味不为佳。人家待宾,首以为供,而暴其诚敬,且能消油腻乳酪之物,无以水厄而避诮也。造茶之所,惟以社前者味胜,乘时而取,则有佳者。古人用末茶团片,今则有一枪雨旗,即以为尚。若蒙山顶茶,则采于石,止可干食之耳。
 酒煮酒惟腊酿者为胜,须注腊水。秋造细曲,冷暖俟时,调和有节,酒亦味美,香清滑辣,其糟有用。若不得其理。鲜有不为冷暖所误也。至于时酒,则官药草药,皆可酿之,而酒味亦能甘人。今天下所称,虽有麻姑酒,有东阳酒,有葡萄酒,有枣儿酒,有绿豆酒,有郫筒酒、树头酒、桐马酒等,出自多方,味各有佳处,不能毕致。然不若家酿之便,利益倍蓰也。
 油油之入口者,惟大麻子油为最,其次为芝麻油与菜油耳。若调和美物,取烹鸡鹅之膏,极为佳也。有一种椒子油最香,可以染物。夜灯之用,则菜油、豆油与浙江清油。能多种紫苏,取子作油,然之尤明。而绵花子、红篮子、草麻子、糯米糠等油,方土随用。烛则白蜡、黄蜡,甚宜以桕为烛,尤胜而便焉。
 盐盐乃松江本地所生,家常之用,不须多得,惟醃蔬造酱,一年数度,用之甚广。但盐禁甚严,仍俟负贩至门买,用不可贪,慕其贱直,而登场收取,恐有小犯,而取祸不赀矣。
 酱造酱,今人惟知以三伏中晒成者为上,而太官则贵在十月,幽黄俟腊水造之。予遗制中,酱有数等,依其制而因其时,则有关味。若小误取市买者,皆一时煮豆所为,而无麦面,虽见色红,蔑能掳及之也。
 醋醋之酽者,有社时醋,有腊时醋,有伏中醋,有桃子醋、葡萄醋、枣子醋之类。松江惟米麸醋甚多,因时而造,则能成味。且予各备遣制,传必有自,不得罔意为也。
 蔬蔬之种甚多,有土地不宜。生而嘉者,甚为艰得,常留种以防其馑。遵予遗法中,及时相地以植之,四时取用,以为异味。但得处置合宜,岂特专美乎鱼肉也?
 果果种之异,惟柑橘可以久藏,次则林檎稍坚,不易腐损。若梨、栗、枣、柿,于秋冬尚有可用,其樱桃、杨梅、桃李、梅杏之属,贩于行商者,皆郁养强熟,而味不能全。视遗法中各品种植,留待宾祭,乘时采摘之,始知其味鲜美胜常,得以荐乎百物之有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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