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脑艺术脑怎样完成一曲合奏

正常人可以左右手同时完成轴线方向相同的画。但轴线方向垂直的画，对于正常人就很难左右手同时完成，然而胼胝体切除的“裂脑人”可以无压力完成。

设想我们漫步在人脑的迷宫，穿过脑干、间脑和小脑，即将步入“大脑”这个神秘殿堂，心情不由得激动万分。前方是看起来几乎完全一样的左、右大脑半球，先造访哪儿呢？我猜很多人选择往右走，因为“开发右脑”是一句耳熟能详的口号，它来自诺贝尔奖得主斯佩里的“裂脑人”实验。

上个世纪，医学界对个别药物治疗无效的癫痫病人采用切断胼胝体的手术治疗。癫痫发作虽然停止了，大脑左右半球却被分割开来，老死不相往来，这为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生物系的斯佩里教授提供了观察和研究的对象。

斯佩里让“裂脑人”举手或屈膝，右侧身体服从了命令，而左侧身体却不听指挥。斯佩里用手接触“裂脑人”的身体右侧，他能说出被接触的部位，接触其身体左侧，他却说不出被接触的部位。类似的很多实验都发现“裂脑人”的左、右大脑半球各行其是，不再具有对信息进行综合处理的功能。有的“裂脑人”会左手解扣子、右手系扣子，因为左右脑发出的指令不同步而显得自相矛盾。

斯佩里通过对“裂脑人”和动物的大量实验指出，大脑两半球具有分工。左半球主要负责逻辑、理解、记忆、时间、语言、排列、分类、书写等，思维方式具有连续性、严密性和机械性，可以称作“学术脑”；右半球主要负责空间记忆、直觉、情感、身体协调、美术、音乐节奏、想象、灵感、顿悟等，思维方式具有无序性、跳跃性、直觉性，可以称作“艺术脑”。斯佩里认为，右脑的功能更为强大、神秘，充分挖掘右脑潜能将激发人类无穷的创造才能。1981年，斯佩里因为对大脑半球研究的杰出贡献，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被人们称为“右脑先生”“世界右脑开发第一人”。

斯佩里的发现常被人们过度解读，网络上常出现“右脑的记忆力比左脑强10万倍”“大脑或右脑只开发了10%”之类的谬论。难道右脑就像荒地一样等着开发吗？如果它平时不工作，怎么会发育得和左脑的体积相当？事实上，右脑和左脑的分工并不是绝对的，上述逻辑、理解、记忆、情感、想象等脑功能都需要两个半球共同参与，只不过在执行某些功能时，左脑更积极一些，执行其他功能时右脑更积极一些。它们就像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此起彼伏，相互配合，才演奏出完美的旋律。

左右大脑半球都包括四个对称分布的脑区：额叶、顶叶、颞叶和枕叶。额叶主管自我意识、计划和策略、奖励（做某事而获得愉悦感）、评判（是非善恶）等高级的认知功能，占大脑皮层比例远远超过其他哺乳动物；顶叶有负责处理各种感觉，如触觉、痛觉、温度觉、本体感觉等的信息中心，帮助我们分配有限的注意力；颞叶主要负责听觉，也参与情绪、记忆和对特定相貌起反应的“脸部识别”；枕叶主要负责视觉，也参与记忆和运动。

目前关于大脑的研究做得比较完善的是功能定位，通过观察病人或实验动物，以及使用脑部CT、脑电图、功能性核磁共振等技术，寻找某种功能与脑区的相关性。比如，我们听到单词的时候，颞叶皮层的活动增强了，于是推测颞叶皮层的功能是处理语音信息，但是具体要通过哪些神经元呢？情况非常复杂，科学家标记了小鼠的大脑皮层的52个神经元，通过神经示踪技术观察这些神经元的信号传递，结果发现这些神经元把信号传到了几乎所有脑区。也许有一天，科学家可以把执行某个功能的神经回路分析清楚，但是神经元的活动是如何变成精神活动？这仍然是未解之谜。

我们永远生活在大脑所感知的世界里，并非绝对意义上的真实。脑是宇宙间最神秘的事物，迄今为止，我们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对它的探索将永无止境，如同宇宙一样浩瀚无垠。

（作者为华中师范大学副教授，中国神经科学学会会员）